那一日，许长欢落荒而逃。

可哪怕从西宫尽头的冷宫跑到了东宫尽头的宫殿，钟离璟末了的那句话，依旧像是魔咒般，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地盘旋。

他说ashash

许长欢，只要你留在本王身边，我愿许你一世长欢，如有反悔，不得好死！

哪怕是钟离璟在冷宫竹影繁密的庭院里，执着她的手，在曳地的桃花纸上写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慌乱过。

因为那时候有懿贵妃的心腹在监视，钟离璟和许长欢，都是擅长做戏的主儿。

可这一刻分明没有任何人在看着，懿贵妃已经对他们放松了警惕的，钟离璟没必要再装下去的。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为了什么？

想许她一世长欢吗？许长欢不敢信，也不愿意信。

真正令她心慌意乱的，是她那颗怦怦直跳的心脏。

许长欢运出轻功，在皇宫内撒欢儿似的跑了良久，终于停了下来。

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足尖轻点，在太液池上的一支木质的小船上翩然落下，极佳的轻功，她的气息不曾有半分的紊乱。

可她的心，却是真真切切地乱了。

情愫若花朵，在明媚的阳光下悄然含苞绽放，浓烈的香气已经散发。

脑海里，依稀还回荡着十数年前来大秦皇宫前皇叔的话。

耶律长欢，你是北齐人士，骨子里留着和本王同样的血，是大秦钟离姓皇族害死了你的父皇，害得你从一国尊贵无上的公主沦为草芥。

你身上的毒名唤落雁砂，除本王手中的解药外，无药可解，二十年之内，你在大秦做好一颗探子该做的事，二十年之后，本王给你解药，还你自由之身。

许长欢半俯着身子，紧紧地攥紧了心口处的衣裳。

那种心悸的感觉觅上了她，有点儿疼，挺难受又很陌生的感觉。

她是北齐耶律氏的公主，怎么可以爱上敌国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钟离氏的血脉。

当年大秦与南梁二国攻打北齐时，钟离璟亦有参战，还因军功获封了燕王。

若她入燕王府，岂不是要让地下耶律氏的列祖列宗魂魄不宁？

就这么魂不守舍了一整日，许长欢上岸时，夜已深了。

这里远离宫室，一大片荒废了的草地，狗尾巴草飘飘摇摇，银色的月光洒落在尾巴尖尖上，像是跳动的星光。

许长欢仰面躺在草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弱声音，手里还有些烦躁地捏着根狗尾巴草。

大概是因钟离璟白日里的那番话太过于烦躁，许长欢神思飘飞，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几道黑影的疾速靠近。

等她察觉到后脊的一阵阴风，眼皮掀开时眸子里划过锐利之色，那道身影已经一手刀劈在她的后颈。

许长欢甚至连痛呼都未来得及发出，就已经软绵绵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