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答案，虽仍有稚嫩之处，可相比于大多只知道在院子里玩泥巴的同龄孩童来说，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后悔、不委屈、不遗憾？

楚君辞撩起袍角，当即单膝跪地，破晓时橘色的霞光映照出他丹凤眸中坚毅的神色。

像是被牛奶浸透一般的脸蛋儿看不出半点毛孔，脸上的一层橘色绒层，像是火色的蒲公英。

君辞愿为王爷守护帝国天下，史书工笔，不论成败贬谪，定有君辞之名！

少年湛黑墨眸中的坚定，令耶律霆有几分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黑衣女子，一步一个血脚印地朝他走来，明艳凤眸中不起波澜，仰着下巴一身铮铮傲骨：长歌生于宫闱，长于权谋，生来便是为守护天下而存活的。闺阁柔情亦有壮志雄心，女儿锦绣亦可翻云覆雨。悠悠青史，不论成败贬谪，定有长歌之名！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她眼里的桀骜与慵懒，令人心肝震颤。

那日，耶律长欢所最不解的问题ashash可当年北齐灭国，王爷将皇姐留在身边亲手抚养调教，却将我送入大秦皇宫做密探，这于我何其不公？

这，便是答案。

这母子二人，一样的胸怀天下，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野心勃勃是天生的母子。

可这还不够。

君辞，你的成长很快，但是离本王的期许，还差得太多。

耶律霆挑眉一笑，深邃眉弓下的墨眸三分邪肆散漫，七分沉稳尊贵，快些吧，我很想休息了。

这是第一次，耶律霆在楚君辞面前，卸下本王的称呼与身份，不以北朝天子的尊荣，只以一位长者的身份与他谈话。

您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楚君辞敏锐地嗅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颓然感，小心翼翼地问道。

耶律霆，几乎是个泯灭了感情的权力机器，在江山逐鹿的征程中，几乎不会展露出半分的疲态。

今日这般模样，令人心惊。

本王的身体，怕撑不过今年了，你早作准备，莫要告诉长歌。耶律霆亦正亦邪的盛世美颜含笑，仿佛诉说着的是毫不相干的事，不能引起他半分的感情波动。

半跪在地上的楚君辞，猝不及防地栽倒在地。

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小正太，暮色古井的模样儿终于被打破，流露出一抹类似于迷惘茫然的神情，眼底涌起的白雾，不知是痛楚还是什么。

怎么会？楚君辞挣扎着起身，眸底是不甘心的哀戚，他急切地将手搭上耶律霆的双膝，以他的身高，踮着脚仰脸才能看清耶律霆的表情。

王爷，娘亲曾多次为您把脉，您的身体虽有沉疴，可明明并无大碍啊

自六年前耶律霆为替楚长歌换血解蛊毒，牺牲了那半身鲜血后，便落得一身沉疴。

楚长歌对这个皇叔，是真真的上心。

六年来，哪怕她身在两仪山，也没少掐尖使计地坑蒙拐骗纪清幽手里的宝贝和灵药，以温养滋补的药膳方子替耶律霆调养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