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染三个字,如同一道最毒的咒,阴魂不散般地盘踞在她心头。
恢复了千年记忆的楚长歌,愣愣地立在原地,只觉得所依的信念、所爱的伊人、所信的世界在顷刻间都湮灭了!
若楚长歌是白不染,白不染就是楚长歌,那凤怀瑾于她又算什么?
北朝青州,靖王府。
浓稠如墨的乌云呼啸而来,须臾间便吞噬了天地间的最后一丝光亮,狂风肆虐,整个青州城笼罩在阴霾之下,举目苍茫。
王府中最高处的一处宫殿,台阶上拓印着九爪金龙,北朝旗帜在寒风中飘扬,令人心生澎湃,心生敬畏。
威严壮丽的大殿内,数日来商讨国政要事的老臣已悉数被遣退。
夜色中,大殿显得有些寂寥,重重台阶之上的金銮椅上,有那么一名白衣男子,正尊贵沉稳地坐在金銮椅上。
楚君辞奉召踏入大殿时,借着明亮清寒的月光,影影绰绰地看清楚那人影时,几乎不作任何犹豫,俯身跪拜:参见王爷。
敢在深夜擅入这处宫殿,又坐在金銮椅上的人,唯有耶律霆。
来。耶律霆朝着那个不过只有五岁的孩子伸出了手,骨节分明的手上,常年戴着一只成色极佳的翠玉扳指,是昔年他的父皇选了天山最好的一块儿玉料亲手替他打造而成。
多年来,他南征北战,手上沾惹鲜血无数,那枚扳指却是从未摘下。
楚君辞有一瞬的犹豫,五岁孩童本该稚嫩细白的手指,已经遍布新旧伤痕,虎口处是近日练剑磨出的茧子。
他将手递到耶律霆掌心,后者竟拉着他,在金鸾椅上坐下。
楚君辞,你知晓本王今日让你来此的用意么?
楚君辞顿了顿,王爷是怕我和娘亲感情用事?
造化弄人,卷入这场皇权逐鹿中的,全都是楚长歌最亲近的人。
无论是大秦如今的皇帝钟离彻,南梁萧氏的帝王萧策,凤氏皇朝凤怀瑾,亦或是北朝靖王耶律霆。
耶律霆唇角牵出一丝笑意,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飘渺的不真实感,令楚君辞心底蓦地涌起几分不祥的预感。
他摇摇头,你娘亲的软肋,是那凤氏帝皇凤怀瑾,他用自己的心脏与鲜血证明了他对你娘亲相思刻骨的爱恋,也因失去了心脏,沦为行尸走肉般的存在,再无威胁到你们母子地位的可能。
楚君辞心下了然,漏夜匆忙赶来时并未束好的青丝垂下一缕,在他指尖无声地绞弄着。
这习惯与长歌一般无二,楚长歌心神不宁时,也喜欢绞弄那么一撮青丝。
因为面对其他人,娘亲早已心如铁石。
耶律霆扭身,冰凉的手掌抚过金銮椅靠背上的龙纹,冰冷彻骨的繁复图腾在掌间划过,与那翠玉扳指相击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
告诉本王,何为君?耶律霆问出了十数年前他曾经问过楚长歌的问题。
楚君辞略一思忖,站起身,指着远方破晓的初日,为君者,如这太阳一般,燃烧尽自身的每一分膏血,去给自己的子民,带来光和热,这才是明君之道。但这寒意彻骨的龙椅,至高无上的权势,也注定了一生只能做个孤家寡人。身在其位,肩上承载的就是国家的希望和未来,不容有失,不容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