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西沉,破晓时的一缕柔橘色的光芒,透过绿荫的缝隙,在他脸上映照出光斑,那双氤氲着凛冽杀意的丹凤眸,竟如星辰一般,湛黑幽邃得瘆人。
凤怀瑾拳头攥紧,手指咯咯直响。
没答姬聿的话,还不等他爬起,后领就被凤怀瑾拽住。
天旋地转间,姬聿已经跟皮球似的被凤怀瑾一把丢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庭院里的古树上,只觉得自己的后脊柱都要断了。
这些时日因耶律霆替楚长歌挡剑,凤怀瑾心中的戾气与狠厉,几乎倾数发泄在了姬聿身上。
凤怀瑾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摸出手帕擦了擦白皙匀称的指尖,面无表情。
你想侮辱朕的妻子,是么?姬聿此计,甚高。
若是真如他所言,让楚长歌守着北朝的江山,一生一世
那么她对靖王心怀愧疚,一生都将活在痛苦之中,不可能真正地坐拥江山,只能以一个守护者的身份,摇摇欲坠。
而无论是凤帝凤怀瑾,还是如今北朝的监国楚君辞,都必将与她失和,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这一箭三雕的计谋,当真歹毒。
姬聿面色惨白,那冷得像来自地狱的声音,令他尾椎骨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一瞬间,里衣已被汗水浸湿。
能称长生公主耶律长歌为妻子的人,普天之下,唯一人也。
凤帝凤怀瑾。
凤帝姬聿嘴角染着一抹鲜血,徐徐浮唇,有些虚弱地蛊惑道:凤帝陛下你可知道,我们王爷早在暴毙前的数月,就命人准备了足足一百六十八台的嫁妆,黄金凤冠咳咳,还有嫁衣这难道,不是王爷的心思么?
轰隆!
一声巨响从昭阳殿的门外传来,旭日穿破云层,千万道霞光忽至。
那道娇小清瘦的身影,一脚踢开沉重的朱漆大门,凉薄懒散的眸子,散发着锐利怵人的眸光。
她依旧穿着来时的一身黑衣劲装,青玉束发,眸若寒潭。
楚长歌一步步地走进来,站在姬聿的面前,姬聿吃力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漂亮惹眼的凤眸带着说不出的冷寂。
收起你龌龊不堪的心思,别挑拨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更别侮辱我皇叔。
刚在军机处与魅姬魑孤他们议事的楚长歌,听闻姬聿来了昭阳殿,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心里就已经有了数。
姬聿是皇叔曾经的心腹重臣,她如楚君辞这般年纪的时候,姬聿就跟在皇叔身边,誓死追随。
可这人能诚服于耶律霆,是因为耶律霆有强势到让他诚服的能力与城府。
如今耶律霆离世,在姬聿看来唯一能压制他的人都已经故去,他还有何惧?
姬聿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担忧,耸了耸肩,只作闲适安然状,倚靠在树干上的后背火辣辣的疼,他却不起波澜,仰头看着楚长歌:公主殿下你可知道,这不是我一人的心思,若殿下与凤帝陛下不信,大可去明日北朝的朝堂上看看,有多少人会跪地奏请公主殿下允嫁?
楚君辞脸色沉下,母子连心,老母亲楚长歌几乎是一瞬间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姬聿所言非虚。
楚君辞应该是凭一己之力,苦苦压制了许久,加上耶律月洵来势汹汹,才没有爆出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雄鸡破晓,天际一轮红日高升,照彻世间乾坤朗朗。
哪里还有明日距离上朝,不过还有半个时辰不到。
楚长歌与凤怀瑾对视一眼,今日,只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无数的筹谋博弈在暗夜里你推我阻,哪怕破晓降临,也不曾散去半分。
行走在通往太和殿的玉阶之上,楚长歌穿着她离开两仪山那日耶律霆册封她为北朝公主的朝服,玄色的礼服上绣墨色鸾凤,璎珞以墨石和和田玉为主要装饰,整个人看起来庄重威严,又透着几分沉重和压抑,令人不敢逼视,几欲生出跪拜的心思。
她身旁比肩而立的,是凤氏皇朝的帝君,一袭绣着八爪金龙的明黄色龙袍,头戴冠冕,系着明黄色的冠绳,冠冕顶的中端镶嵌着宝石,细细的珠链流苏垂落在两边。
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在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
年轻俊美的帝王,腰系文武双穗条,足蹬一双嵌金线飞凤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