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怀瑾与楚长歌交换了个眼神，柔橘色的火光映照下，剪影出二人翩然颀长的身影，在被鲜血涂洗得一片暗红的黄沙土地之上，那两道落下的黑色长影显得分外高大。

凭两人之力，阻住耶律月洵数十万铁蹄军队攻打青州。

雍帝密藏的泼天财富，吾与汝共享之，如何？楚长歌从袖囊中摸出一物，精准地抛入耶律月洵手中。

耶律月洵戒备极强，身着铁甲战袍的将军身影一闪，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他的残影。

他抽剑劈开包裹着那物事的布帛，半张羊皮卷，竟纷纷扬扬如雪片一般飘落在地。

耶律月洵食指与中指并拢在一起，裹挟着浓郁真气探了探，确认无毒后，才捡了起来。

久在江湖，武道盟的驻地周遭本就是些常年施放瘴气的毒株树林，曾身为陌轻寒的耶律月洵，对毒分外敏感。

对着银辉洒满大地的月光，看清那东西是何物的瞬间，耶律月洵震惊瞠目。

玲珑社稷图？他不敢置信地歪头看向楚长歌，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雍帝密藏开启，需要玲珑社稷地图碎片六，北齐皇陵机关图两片，长生诀上下卷册，还有北齐前朝玉玺国印，雍帝陛下的陵寝之中，金银铺地，所到之处皆是价值连城之物。

这话不但不夸张，反而十分中肯。

北齐前朝由十二名能工巧匠绘制图纸，三万人浩浩荡荡地打造雍帝陵寝。

虽然北齐历任皇帝在位时，皇陵都需要工匠提前打造，但如雍帝这般登基后就让人着手打造，历时二十年将北齐征服天下后多半的财产埋入其中，还是非常震惊世俗的。

陵寝仿制北齐宫殿的样式，金灿灿的宝物将九九八十一座宫殿堆积得满满当当，遍地都是金银珠宝，鸽子蛋大的宝石撒了遍地，更像是鹅卵石一样密密麻麻。

皇兄，一张玲珑社稷图的碎片，换取青州城无虞，够么？

楚长歌狭长漂亮的凤眸之中，仿佛氤氲着星辰，流光浮动。

她定定地看着耶律月洵，心中笃定，娇小但挺拔的脊梁是那般的坚毅。

玲珑社稷图，皇叔手中的三片如今悉数在君辞手中，凤怀瑾以那两块碎片交换了凤渊的头颅，第六块玲珑社稷图，外公南宫衍早已交给了她。

只有六片玲珑社稷图归一，以北齐嫡脉的鲜血为引，方能唤醒玲珑社稷图的真容，如今的玲珑社稷图如明珠蒙尘般，所展现出的模样不过是子虚幻象。

所以，这六分之一张社稷图，可是比偌大个青州城重多了。

耶律月洵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淡漠萧疏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为了一个青州城，拿玲珑社稷图来换，绯长歌，这不是明君之举，凤帝竟也纵着你？你与靖王这个皇叔，倒当真是叔侄情深。

于耶律月洵而言，青州城只是一个资源富庶的战略城池，他开疆拓土的一步棋局。

可于楚长歌而言，那是耶律霆呕心沥血打下的江山，他把命都付给了她，这片土地，值得她用天下的一切去守护。

她本就没有想隐藏心思的想法，耶律月洵更是善察人心。

凤怀瑾岿然不动，不起波澜，他幽沉的视线越过楚长歌，眺望向不远处的乱世烽火，只要她能平安喜乐，朕，便是袖手天下又何妨？

楚长歌心头微紧，看似平静淡漠的凤怀瑾，握着她手的暖燥大掌却无声无息地用力，攥得她手骨咯咯作响，生疼。

他终究，也是紧张的。

在凤朝的臣子、追随他的下属面前，凤怀瑾自信甚至是自负的。

像他这样的人，恃才傲物，谋略支撑起他权倾天下的野心与抱负，难能可贵的是，他又有着身为一位明君该有的爱才惜才之心，谦逊的品性。

可在楚长歌面前

即便她以耶律长歌之命起誓，说她这一生只爱过他一人，但在他心里，耶律霆到底也是有一个位置的。

不是爱，不是男女之情，但那份情意，却让他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似的。

耶律霆为她付出了生命，若楚长歌漠然不顾，便是太过忘恩负义、冷血无情。

此刻的凤怀瑾，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怀瑾。

楚长歌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是我皇兄的蛊惑，不必理会。她一本正经地凝视着凤怀瑾，反握住凤怀瑾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用他的指尖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轻点，这里，都是你。

那一瞬，凤怀瑾只觉得心如擂鼓，明明已经因七星海棠失去了的心脏，却像是在扑通扑通地跳动般。

凤怀瑾微微一愣，恍然间盘绕在心头的挣扎与阴暗，居然在那清亮的嗓音中烟消云散。

他微微勾唇，揉了揉楚长歌的小脑袋，狂野霸气的视线，重新投向耶律月洵，朕随长歌称你一声皇兄，答允给你玲珑社稷图的，是朕，若你愿意，待朕与长歌平了这些内忧外患，再与太子殿下共寻宝藏，殿下以为如何？

耶律月洵笑着眯了眯眼，看似从容不迫，却无人看得清楚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