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1 / 2)

作恶[刑侦] 碧海成桑 3023 字 2020-12-25

承留县。

冯家的地址并不难找,如今冯定川和季蘅因为工作和孩子上学的原因住在城里,冯定川的父亲冯之远一个人独居在老家。

冯之远当年的病治愈以后,因为有钟瀚亭的资金援助,恢复得也特别好,几乎没留下什么病根。

车子停在一个小农院的门口,钟愈下了车。

冯之远的生活过得并不单调,他在院子里辟了块地建了围栏,养了鸡鸭,又在另一边种了许多瓜果菜蔬,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富足。

钟愈敲开院门时冯之远正在往食槽里添搅拌好了的鸡食,大概是习惯了有人上门,他扬声回复时语气熟稔又随和。

门一开,冯之远看清钟愈的脸时怔了一瞬,旋即有些警惕地疑惑道:“你是?”

钟愈面不改色,拿出警察证给他看了看,“你好,我是冯璟呈被绑架案的负责人,现在上门找您是想询问一些事情。”

冯之远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孙子所遭遇过的事情的,就在昨晚他还担忧地给儿子儿媳打电话问了冯璟呈最近的状况。

他没有立刻让开门让她进,“这案子……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小呈人没事,犯人也被抓了。”

钟愈当下并没有立马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出一沓文件,“流程是这样,我只是按规矩办事。季蘅和冯定川那边也是需要由我们同事去更新个人资料并配合交代的。”

冯之远并不懂这些所谓的规矩与流程,看她的气度也不像是闲着没事跑到乡下来骗他这种没钱没势的老年人的坏蛋,也就信了。

独居老者的家,陈设简朴,却也很整洁,看得出来冯之远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他端了张椅子过来请钟愈坐下,“警官你想问些什么呢?”

钟愈拿出准备好的纸笔,正色道,“就是你们家的基本情况。”

“我们家啊……”冯之远想了想,“我们家一共四口人,我和儿子儿媳,还有小呈。”

“定川打小儿和小蘅一起长大,我们两家人关系很好,以前还说给孩子定个娃娃亲。小蘅是我看着长大的,就算她没和定川在一起,在我心里她也是我的半个女儿。可惜这孩子命不好,父母早早去世,也没个亲戚能照应,我和我老伴儿当时看她孤苦无依,就一直帮衬着。”

钟愈佯装记录,这些事情她也算知道个大概。

冯之远觑了她一眼,眼神中微弱的飘忽没能被钟愈捕捉到。

“小蘅和定川感情一直好,原本打算两个人到了年龄就结婚……嗐,其实那时候孩子们成家都早,也不在乎年龄不年龄的,只是我想让小蘅念完书。她一个女娃儿,模样又好看,不能白白埋没了。何况年轻人,哪有愿意早早被家庭和婚姻拘束的呢?让他们自己打拼两年也好。可惜……哎,总之这两个娃儿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但幸好,虽然经历了不少磨难,他们两个人最终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可惜?”钟愈缓缓合上记事本,直起身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句话听得她很觉刺耳。

“我们调查到他们二人之间有过十数年的断联,这可不是个短暂的时间段。”

冯之远平静地看着她。

钟愈眼神微动,“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段空白?”

“这些私事……也需要详细交代吗?”

“我们怀疑绑架冯璟呈的人还有别的背景,你在新闻上也应该看到过。那个叫郑奕鸣的头目家世显赫,势力根基自然不用细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倒了,未必不会有别人继续他没走完的路。”

钟愈说得义正言辞,眉宇间格外凝重严肃,连带着把本来平静的冯之远说得心头一沉。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波折半生,谁都想拥有一个安然的晚年,他不希望子孙再出现什么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钟愈总觉得他看自己时眼神有些复杂,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她果断地把这些奇怪的感觉压在心底,贴着椅身屈指敲了敲。

“可以说了吗?”

冯之远缓缓呼出一口气,点头。

“我得病的那一年,是我们家最困难的一段日子。以前我老伴儿也生过大病,为了治她,我们贴光了所有的积蓄,最后也都只是杯水车薪。轮到我了,连多续些日子的能力都没有了。”

“你当初得的是什么病?”

“什么病?医生说是什么……什么什么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

钟愈表示理解,“这样的病能够治愈已经不容易了,病中还要受到各种各样的折磨,人肯定吃不消。”

冯之远笑笑,“也还好,就是头昏贫血时有发生。”

“检查结果一出,我们一家人都没想到会这样。定川和小蘅四处借钱,但我们这些人,能借的人家自己家也不富裕,哪有闲钱给咱们呢。哎……都怪我得了这个病,否则小蘅也不会……”

钟愈眉头一紧,“不会什么?”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

季蘅很晚才回家,父子俩坐在饭桌前等候。

冯之远看她无精打采,脸色也有些异常地难看,心中的自责感又重了许多。而他终究是无力去扭转这一切,只得把饭碗压得满满的,敛去愁容笑道:“小蘅回来啦,快来吃饭吧。”

季蘅提起嘴角冲他笑一笑,看了冯定川一眼。

她食不知味,胡乱扒拉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冯定川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季蘅摇了摇头,还是看他。

“阿蘅,有什么事就直说,都是一家人。”冯定川去拉她的手。

“阿川,我……”季蘅哽咽了一声,突然就哭了起来。

两个男人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安慰。

冯之远愧疚更深,“小蘅,是不是叔叔今天饭做得不好吃?你想吃什么叔叔给你重做,好不好?”

“不是的,叔叔你做的饭很好吃。”季蘅忙不迭地擦眼泪,抽泣着解释,“是我,我,自己的事情。”

冯定川揽着她的肩膀轻哄着,“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季蘅哭得梨花带雨,闷声道:“我有办法,可以,可以救叔叔。”

“当真?”

冯定川和冯之远面上一喜。

还没等他们开口询问季蘅口中的办法是什么,冯家的大门被一群不速之客毫无预兆地破开了。

两边都站着身材魁梧西装笔挺的保镖,他们整齐划一地伫立着,让出中间一条道来。

季蘅轻轻抖了一下,往冯定川身后躲了躲。冯之远站在离她很近的位置,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惧。

-

“那个男人,他长得很是英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有气度的人。可谁知道这个人外表风度翩翩,实则坏得很。他说愿意出钱给我治病,但却逼着小蘅用自己做交换。小蘅是个好姑娘,无论如何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冯之远说起过往,依然气得浑身颤抖,“我和定川背井离乡,让她一个人羊入虎口……都怪我,是我对不起小蘅,是我害了两个孩子。”

他还沉浸在自我悔恨与口诛恶人之中,钟愈的手心却已经被她自己掐出了血印。

她极力克制着破碎的情绪,死死扒着椅子边,脸上的血色早就褪了个干净。这种感觉像整个人被丢进火里烤了一圈,还没从痛苦中解脱就又被浸入了千年寒冰里,五脏六腑都一同蒸发了。

冯之远喃喃道:“那个男人死了很多年了。”

钟愈僵硬着,挤出声音回答:“知道了。”

冯之远看了看她,从鼻孔里发出一声细微的讽刺,“但他还有个孩子活在世上,这种人教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人?警官,你说会害小呈的人可能不止一个,会不会就是这个孽种要害他?”

“孽种?”

冯之远诧异地笑,“不然呢?都说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而那些被强迫着生下来的孩子天生就不拥有被祝福的资格,不是孽种又是什么?”

钟愈似是被人当头一棍敲下来。

冯之远的说辞几乎推翻了她先前所有的揣测,包括自己对季蘅积压多年,近日达到峰值的怨恨也一瞬间被摔成了碎片。

冯之远是亲身经历者,知道的比她多得多,她没办法去质疑,可冯之远话里那个行为恶劣的男人分明指向了钟瀚亭。也对,季蘅从来就不喜欢她,甚至也根本就不喜欢钟瀚亭。那她是怎么出生的?总不会是季蘅突然放软心肠同意给钟瀚亭生个接班人吧。

可钟瀚亭是她的父亲,她生命中最重要最依恋的男人之一。他几乎是无微不至地陪伴着她长大,宠爱她呵护她,以一个完美的父亲形象。

钟愈不觉得自己能毫无芥蒂地去相信冯之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