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当他步入伏稷的那方小院子时,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希望见到对方快步出来迎自己。
希望心魔让他看见的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深吸一口气,玄徵晃了晃脑袋向着降香木施力。
有熊的稻田一如既往的一片金黄,难辨春秋。
域中一如既往的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伴着自己如雷鸣般的心跳声,玄徵缓缓向着远处的院落行进。
行至院门处,他并未看到先前料想的场景。
彧瑚不在,伏稷前辈……似乎也不在院中。
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得主楼的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伏稷前辈。”玄徵的语气显而易见的低落。
伏稷没有立刻回应,他沉默地看着玄徵的打扮,目光停留在了对方脖颈上微微渗出血迹的纱布。
“看来你成功了。”他平静地说道。
见伏稷的情绪也不高,玄徵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前辈……彧瑚他——”
不待玄徵将整句话说完,伏稷侧身让开主楼的大门,“楼上。”
玄徵一愣,向着伏稷急匆匆地道谢后火速赶往二楼。
伏稷的二楼近似栖凤院的二层,只不过书斋在外,卧房在里。
猛地打开靠楼梯处的书斋,里头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玄徵扭头便朝着里面那间卧房快步走去。
双手搭在木门上,玄徵整理了许久的思绪。
他有太多的话想和对方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站在门前左思右想半晌,玄徵才终于下定决心轻敲几下木门。
奈何在门前等了许久都不见屋内有人应答,他顿时有些着急地缓缓推开木门。
二层卧房的光线相较一层而言要亮堂得多。
推开门的瞬间,首先撞入他视线的是被放在正对屋门的窗沿上,一个巴掌大土陶罐。
那处正好能晒得到有熊的阳光,又有窗户供其挡风避雨。
玄徵稍稍往里走近几步。
土陶罐中盛了些许清水,水面上还浮着两朵不知为何,没有开败的独占春。
心底五味杂陈之余,他迅速转头在屋中寻找起彧瑚的身影。
在靠近床榻的地方,玄徵隐约看见一片极为眼熟的衣角。
他顿时有些欣喜地唤道:“彧瑚?”
对方没有回应他。
玄徵心中一沉,快步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绕过屏风,他看到了那个叫他心心念念的人。
透过窗户的阳光给对方不近人情的双眸镀上一层温和的暖金。
月白色的身影仿佛陷入沉睡一般,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玄徵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试着感应对方的灵力,可屋子里除了他自己,他再也察觉不到任何别的生灵的存在。
向对方迈出的步伐止不住地颤抖。
他走至榻边,伸出手颤颤巍巍地去探榻上人的鼻息。
下一刻,玄徵像是被感受不到的气息所灼伤那般,瞬间收回手指。
看着面前那张熟悉至极的脸,他鼻子一酸,早先被自己按耐住,一直沉积在心底的情绪全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玄徵像是生怕对方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后会取笑自己般,将头压得极低。
他伸手去拉着对方的手,心中尚存侥幸。
不知何时,伏稷缓缓走上楼来。
见屋内的玄徵将头埋得极低,双肩还在微微颤抖,两只手却紧紧抓着彧瑚的手不放。
伏稷是真的后悔了。
察觉到屋外来人,玄徵收回一只手,胡乱抹了一把脸转头看向门口。
“我照他所要求的,将他肉体保留了下来。”伏稷移开视线缓缓地说道。
玄徵一愣,将将低声哭过的嗓音略显沙哑地问道:“是他要前辈你将他锻入寒光剑中的么?”
伏稷默不作声地点头。
“那前辈你——”
还不待玄徵问出口,伏稷立刻打断他的话。
“我只会将人锻入剑中。”
见玄徵的头瞬间低垂下去,伏稷继续道:“我若是会复生之法,你也就不会看到……”
他停顿片刻,视线移向榻上的彧瑚。
“前辈……”玄徵犹豫了片刻,“我能带他回华清峰么?”
伏稷长叹一声,轻轻地点头,“你把他留在这的东西一并拿去吧。”
以为伏稷会想要留下挚友的一两件东西留作念想的玄徵不由得一愣,“前辈你……”
谁知伏稷早已转身,只留给玄徵一个背影,“我去静一静。”
重新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彧瑚。
玄徵起身绕着屋子一件件地清点着彧瑚留在此地的东西。
当他看到旁边桌上与另一支玉燕簪放在一起的小泥人时,眼眶一红,泪水又再一次的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