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早在今晨便拟好了新人的封号,正是瑥琬月琪璟五字。
我那时正好在玄真身旁,我安安静静地看书,而他则在专心于奏折批复。一时间宣室殿内安谧无话,我倒是喜欢这样难得的安静。
宫中人心繁杂嫮大,而我也难得有这样安稳的时候。
内务府的掌事公公张中海是前些时候皇后提拔上来的,虽说是聪慧有余,但终究太过精明,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俯身跪下,回禀玄真封号一事,玄真头也不抬,也没有话让他起来。一时间跪在地上的张中海惴惴不安,我在心中暗笑:玄真对皇后,是有不满的呢。
我安然起身,看了一眼封号,于是垂眸对玄真说道:皇上,内务府已经拟好了封号了呢。
那就吩咐下去让他们着手办罢。他仍旧是不抬头,御笔朱批。
皇上就不看一眼封号么?万一不好,难免她们吃心。我缓缓上前,温文软玉。
你来替朕看罢。
臣妾哪里能做这样的主?我欠身。
他这才抬起头来:拿上来。
张中海这才起身,低眉顺眼:回禀皇上,这是前些时候皇后娘娘吩咐下去的,已经拟好了。
我瞧了一眼,笑道:皇后娘娘好巧的心思,瑥琬月琪璟这五字极好。
玄真嗯了一声,继而不再瞧。
我看着红纸上的字,眼睛都有些花了,便说道:只是这几字字面上意思虽好,也难免是找了好字眼来凑的,不成文章的。
嗯,也是。内务府如今办事也越来越没有用心了,随随便便地择几字来凑,倒是难为你们了。玄真话语淡淡,却让人在夏日里不寒而栗。
张中海立时跪下道:那是皇后娘娘选定的,奴才们择好,也不敢违背皇后娘娘的心意。
好,很好,朕以为朕不在了,需要事事劳烦皇后替朕做主。玄真轻轻笑一句,既是如此,还需朕作甚,你便同皇后决定便可。
张中海越发觉得颤颤:奴才不敢!皇上恕罪!奴才没有这样的意思啊
愚不可及。我暗暗摇头,既然无罪,又何须恕罪?
皇上不喜欢这五个字,张公公重新去拟罢。我适时开口缓和这样压抑的气氛,皇上倘或不喜欢,那么指几个字给新人便好了。
你来说。他仍是微微笑,让我来定封号。
我略一沉思,随口道:年贵人风姿绰约,是当得璟字的,只是皇上不喜欢,那么便去王留景便好。
其实,私心里也是希望她能够念及哥哥的,也望她不要不上旁人的后尘,后悔终生。
景字是哥哥的姓名,而我不过是希望他们彼此能够好好的。
我是存了私心的了。
而贵人曾氏,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又正当锦瑟年华,那么锦字便是极好的;贵人上官氏介芳郁郁,仪字则是好的;贵人姚氏,又是个美人儿,当得上婧字;而贵人纪氏,温婉谦卑,最是合宜,渝字很好呢。
玄真唔了一声:听见了么?传旨去罢。
长钰领了张中海下去,我瞧见他暗自以袖抹额,擦拭薄汗,于是莞尔而笑。
他见我笑得欢愉,便停笔走到我身旁:做什么笑得这样开心。
我低低笑一笑:没什么,只是见有人方才格外严厉,一时怕迁怒我,自然要笑一笑,这样他也不好怪罪于我了。
他展眼舒眉:你倒是实诚!
自然,我哪敢欺君呢?何况,夫妻间以诚相待才得以长久。
他笑得更欢:嗯,以诚相待,朕看重的,便是你我情意了。
我顺势伏在他的怀里,闷声道:檀郎有情,我哪敢无意。
你我自当白首偕老,情深意重。
我准备去向皇后请安之时,发觉自己脸色当真不是很好看。
明镜里的朱颜仍旧是一样的,只是气血不足,看上去气色不是上佳,泛着白。
我抚一抚脸庞,白得触目惊心。
又敷了一层胭脂调和,才显得稍稍好了些。
这才放心去给皇后请安。倘或素面朝天,不施粉黛,或是艳冠群芳,都会让人吃心的。给人抓住把柄招惹闲话,总是不好。
不尊重皇后,反倒是让旁人越发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