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苑是整座国公府里最大最靡费的院子,外面看着清净雅致,进了垂花门便觉得碧瓦飞甍,华美异常。
几个婀娜楚楚的丫头坐在台矶上嗑瓜子说笑,逗弄着鸟笼里的黄鹂画眉,见了纪明卿进来也并不起身打起帘笼,权当看不见。
纪明卿拦住了正欲发作的莺歌,径直往房中去。
房室中烧着火热的地龙,温暖如春。纪明卿绕过极大的黄花梨福禄寿纹十二扇画屏,便见开阔的花厅中坐满了人,争执声夹杂着哭音,这样的吵闹只叫她觉得眼前一亮。
最上手端坐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头上带着秋版貂鼠昭君套,攒珠勒子上缀着一颗莹莹东珠,穿着一身绛红色五福捧寿银鼠皮袄,衣襟上还挂了一串儿圆润的蜜蜡串儿,端的是富贵慈祥极了。
纪明卿不动声色地打量几眼房中,便见老太太下手坐了一位面容端丽的中年贵妇眉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唇角却噙着几不可见的讥讽,这便是纪家二房的二太太了。
坐在一旁的纪家三房的三太太并未发现,只是对堂下跪着的一对儿母女含怒而视,一副要生吃了她们的模样。
那少妇便是传闻里红颜祸水的姑太太ashash杜氏,她年过三旬,仍旧面容婉约,泪光盈盈,沐浴在三太太能杀人的目光里如同风中弱柳般瑟瑟颤抖,柔美窈窕如二八少女。
她牵着的女儿杜清漪生的跟她一般的剪水双瞳,都是水一样的娇弱妩媚。
母女二人正靠着一个藕荷色衣衫的男子身上,哀哀哭泣,仿佛是天塌了般,看起来吓得不轻,可怜极了。
那男子便是纪明卿的便宜三叔三老爷,就见他无视了头上愤怒的三太太,正怜惜地揽着母女二人低声安慰。
瞧瞧,不知道的该以为这才是一家人呢。
纪明卿玩味地轻轻笑了,只当懵不知事,对着老太太福了福:给祖母请安。
二丫头好些了?老太太淡淡的,并没有十分的慈爱。
纪明卿含笑回道:托祖母的福气,孙女儿命大还活着,也得谢谢表姐,只把我推到假山上没把我推进湖里呢。
像极了她那牙尖嘴利的母亲!
老太太一想到纪明卿那个公主娘亲,愤郁之色溢于言表,冷笑:你就这么与我说话?真是宣平教导出来的好女儿,上一样的目无长辈!没有规矩!
祖母这话让孙女儿迷惑,纪明卿接过云鸢递过来的手炉,自顾自在下手坐了,挑眉说,母亲这些年随军边境,孙女儿可是跟着祖母生活,听祖母教导,友爱姐妹的呀。
老太太看向她的目光便带了不加掩饰的厌恶,正要让她滚出去,便听纪明卿笑道:我按您教的谢了表姐,您却说我没有规矩,让我听母亲的教诲。孙女儿一向是听您的话的,那我可就按母亲的教导做了。
说着,纪明卿缓缓起身走到堂中那个少女的身边,正视着少女小鹿般湿润可怜的眸子,轻声唤:杜清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