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之日记一(1 / 2)

八月之日记一

为了疲乏的原故,我点了一只纸烟。

绿色的星子,蓝色的天空,红色的屋顶,黑色的蝙蝠,灰色的小蛾。我的窗子就开在它们的中间,而我的床就靠在这窗子的旁边,我举着纸烟的手指的影子就印在窗子的下面。

我看一看表,我还是睡得这么样的早,才九点钟刚过了。

有点烦恼,但又说不出这烦恼,又像喝过酒之后的心情,但我又并没喝酒。

也许这又是想家了吧!不,不能说是想家,应该说所思念的是乡土。

人们所思念着的那么广大的天地,而引起这思念来的,往往是几片树林,两三座家屋,或是一个人物,……也或者只凭着一点钟的记忆,记忆着那已经过去的,曾经活动过的事物的痕迹。

这几天来,好像更有了闲情逸致,每每平日所不大念及的,而现在也要念及,所以和军一谈便到深夜。

而每谈过之后,就总有些空寞之感,就好像喝过酒之后,那种空寞。

虽然有时仍就听着炮声,且或看到了战地的火光,但我们的闲谈,仍旧是闲谈。

“渥特克(很辣的酒)还有吧!喝一点!”他说,他在椅子上摇着。

为着闲情逸致,在走廊上我抄着一些几年来写下来的一些诗一类的短句。而且抄着,而且读着,觉得很可笑,不相信这就是自己写下来的了。

抄完了,我在旧册子上随便的翻着,这旧册是军所集成,除去他替我剪贴着我的一小部分之外,其余都是他的,间或有他的友人的。于是我就读着他的朋友用紫色墨水写成的诗句,因为是古诗,那文句,就有些不解之处,于是请教于军,他就和我一起读起来了。

他读旧诗,本来有个奇怪的韵调,起初,这是我所不喜欢的,可是这两年来,我就学着他,并且我自己听来已经和他一腔一调。我常常是这样,比方我最反对他正在唱着歌的时候,我真想把耳朵塞了起来,有时因为禁止而禁止不住他,竟要真的生气,但是又一想,自己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这种权力呢?于是只好随他唱,这歌一经唱得久了!我也就和他一齐唱了,并且不知不觉之间自己也常常一方面烧着饭,一方面哼着。

这用紫色墨水写成的诗句,我就用着和他同一的怪调读在走廊上。

我们的身边飞来了小蛾的时候,他向我说,他要喝一点酒。

本来就在本身之内起着喝过了酒的感觉,我想一定不应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