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得出来,楼妙璇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不禁抿了抿唇,顾自说道:“当年,哀家的姐姐也就是曾经的元后新丧,叔伯们为保我祁氏一族的百年基业,匆忙将哀家推上后位。可那时候,哀家只有十四岁。脑子里有的,不过是闺闱里琴棋书画的乐趣。哪知这宫墙里勾心斗角的凶残?”
“所以,入宫不过两月,就因为弄残了一朵花,而被当时的宠妃喝骂。”说到这里,太后骤然讽刺地笑起来,“你不知道,哀家那时候有多怯弱。只是被骂了两句,就禁不住掉起了眼泪。幸好你娘刚好从那里经过,不过简单的几句话,就把那宠妃弄得无话可说。最后,还不得不向哀家道歉。”
“在那之前,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数次。一次次的,哀家都无还击之力,只能被动挨打。族中长辈们苦劝,要哀家争气。可哀家,就是做不到。那天遇到你娘,突然就像是雨天见到太阳一样,生出了希望。”太后转眸,看向楼妙璇,“你可知为何?”
看着太后的眼睛,楼妙璇心头一动,不禁问道:“那时候,娘还只是御膳房里的普通宫女吧?”
太后点点头,“你娘那时候,不过比哀家大两岁。在御膳房已经干了好几年,学了一身的手艺,也很得御膳房管事的喜欢。可也不过是个司膳底下的得力助手。在宠妃面前,她连提鞋都不配。偏偏,你娘就敢挺直了脊梁,站在她面前。”
说到这里,她又是一笑:“你娘跟你,完全不同。她说话的时候,能将分寸拿捏得无懈可击。即便只是淡淡一句话,不露丝毫的锋芒,也有着让人无法还击的力量。”
闻言,楼妙璇就是自愧不如:“我娘说话,向来是以理服人。”
不过少顷,她又神色黯然道:“或许,她就是太看重这个‘理’字,才害得她回到平城以后,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可这个理,即便是为大多数人服务的,却也未必是真理。
而楼妙璇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个。
她只要自己心安理得就可以了。
太后却是并不认同,“你娘在乎的,不是理。而是,一个字。”
“什么字?”楼妙璇扬眸。
“家。”
楼妙璇愕然。
“你娘一直很看重家人。即便是被家人卖到宫里,她也从未恨过他们。”
这一点,楼妙璇承认。
一直以来,不管舅舅如何苛待她们母女,娘都只教会她积极面对,从未教过她如何反抗。
她娘从未想过——要与家人撕破脸。
“你知道——”太后眼中的惆怅顿去,挑眼看着她,“哀家为何要与你聊起你娘吗?”
从她的语气里,楼妙璇听到了一丝骤起的疏离,便知道她要说正事了。
但她还是不敢妄自揣度,只能低眉垂眼道:“还请太后明言。”
“你娘以前,确实帮过哀家。哀家记着她的恩,念着她的情。也信守当年的承诺,保你入皇家、做皇家媳。”太后抿了抿唇,眸色深黯下来,“可湛儿是哀家唯一的儿子,他为了大靖的江山,舍了这双腿。哀家不能再让他吃苦了。”
楼妙璇无言以对。
“哀家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太后伸手捏住她的肩膀,眸光恻然,“可哀家,还是宁愿他娶一个蠢笨的寻常女子,过着平淡无波的小日子。也不要……”
“可是,太后……”楼妙璇喉间一哽,“你可曾问过——毅王殿下要的是什么?”
“他要什么,不重要。”太后面上一寒,“他的婚事,哀家还做得了主。”
“母后!”萧湛坐着轮椅,从一侧的花径里出来,抬眸,目光坚定地望着太后,“可是,儿臣的婚事,儿臣想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