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扇扇不说话了，慢慢低下了脑袋，他想到刘据表叔说姨父爷故意放出自己身份的事情，想到了风融老祖说的那句‘华夏将失英才’。想到了舅公娘的暗淡神情。想到了渊伯伯和离伯伯的大战，还有他们走出来后无法掩饰的哀伤。也想明白了从不坐马车的父亲为何会今天坐了马车回来。

“扇扇，为什么你想事情的时候总要低着脑袋。”霍去病伸了伸手，终于在扇扇脑袋顶上尽量轻柔的摸了两下，又收了回来。

“这样脑袋转得快！”扇扇使劲挤出一句。把头埋的更深了。

“是吗？为父也试试。”说着话，霍去病也学着扇扇的样子，低下头，假作思索。

被天子派去给他医治的御医，害怕因为“庸医之名”而被霍去病的狂热崇拜者们报复，早些时候已经先随闻离回城了。

他们虽说没能给霍去病的病情带来什么转机，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用。

这一路上，霍去病特意向这些人虚心请教了和小孩子相处的法子。而学习孩子的动作，便是其中的方法之一。

扇扇没有搭理这一茬，脑袋已经快要低至膝盖了，时不时用臂袖狠狠抹脸。

扇扇抽泣了许久，霍去病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只能又挪了挪屁股，靠扇扇近一点。

“爹，扇扇是你亲生的吗？你喜欢扇扇吗？”扇扇把头埋在膝盖里，没有抬起。

“当然了，你是为父亲生的，皇天为证，为父也很喜欢你，皇天为证。”霍去病急切道。

“那我娘呢？”

“你娘在很远的地方等着我，我这就要去见她了。”

扇扇抬起头，满是泪水“我娘好看吗？”

霍去病用宽大的阔袖帮着扇扇擦拭着眼泪，用他能使出的最小的力气。“那是自然，顾盼之间，可倾天下。”

扇扇突然站起身来，侧身坐在了霍去病的腿上。

霍去病受宠若惊，他抱着小扇扇，不停地帮他擦着眼泪，可是怎么都擦不干。

慢慢地，扇扇像是耗尽了所有精力，抽泣渐息，闭着眼睡着了。

可就在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声如蚊呐的说了一句：“爹，我知道了，您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您这么做不对……”

霍去病惊诧异常，尽管很多人很多次地跟他说过扇扇智若神人，可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可还只是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啊。

霍去病甚至有个大胆的想法，他想把一切都告诉这个孩子，可他终究是忍住了。毕竟，那是一个连当今陛下都不能抵抗的诱惑，他又如何能确定一个并未定性的孩子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在无限的生命面前做到克己奉公。

扇扇刚刚睡着，便从冠军侯府正堂内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人身穿宽大黑袍，除了一双精亮的眼睛显露在外，浑身都被包裹地极为严实。

那人在车马一丈之外站定，那匹除了霍去病之外，从不服于从任何人的白马，也不由自主地向那人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霍去病小心翼翼的将扇扇放入马车中的软塌之上，缓慢下车，对着黑衣男人行了一个九拜之中最重的稽首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