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扇扇的印象里，父亲从来不会和自己说些无用的闲话。

他是大汉的冠军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才将领，是万人敬仰傲视人间的大英雄，

可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扇扇问过很多人，为什么父亲不喜欢自己。

舅公娘说，“你爹啊，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十七八岁便生了孩子，大概是有些惊慌失措吧，再者，他自己也是从小也没有父亲在身边，所以大概不知道怎么和扇扇交谈，最多在书本上学了些父严子孝的道理，所以他才对你那般苛刻。”

姨父爷说，“骠骑将军是天生的战神，他脑子里只想着怎么赶走匈奴，怎么扩张土地，怎么让后世大汉子民不再受蛮夷之乱。人的精力有限呐，他是大汉的英雄，却不能常伴你左右，扇扇要体谅你父亲一些。”

可是，只有霍去病心里知道，他不是不喜欢，他怎么可能不喜欢。那可是他最爱的女子为他生下的骨肉，那可是他藏在身体里才带回这个世界的孩子。

大将军府的大管家姓赵，是个文采出众的书生。而这个人，是扇扇被送到大将军府之后，才被霍去病力荐入大将军府的。赵管家每个月都要派快马将一大捆书简送到燕骑营，那上面事无巨细的记录着霍嬗成长的一点一滴。

尽管霍去病没有陪过扇扇一天，但是扇扇爱吃什么，读过什么书，练了哪些个招式，说过哪些俏皮话，做了什么捣蛋事，交了几个朋友，甚至那些小孩叫什么是谁家的孩子他都知道。

他知道扇扇的一切，一丝一毫，都不曾落下。

他多想当个好父亲，他无时不刻不想把扇扇抱在怀中逗弄，就像是多年之前刚刚把扇扇从自己腹中取出一样。

霍去病是战神，可他绝对是一个心中充满爱的人。如若不是，他何须为了天下百姓出生入死，硬生生改换了这片天。一个爱着天下百姓的人，如何能不爱自己的儿子。

可是，从他带着扇扇来到这个世界，他便知道，他很快就会离开。

所以，他甚至不想给扇扇留下什么印象。

可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想做一个好父亲，哪怕一刻也好。

可是父亲这个角色对霍去病来说，终究是太过生疏了。

他也觉着刚才那句笨拙的开场白太过生硬。

这个令匈奴闻之胆寒的男人，尽管此刻脸色苍白，却还是盖不住那一丝紧张。

听到扇扇那句‘不习惯’，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只能又回坐马车之上，就像个筋疲力尽的赶车农夫。

扇扇也能感觉到，今天的父亲是想缓和些关系的，而且他也看出来了，父亲身体虚若的厉害。

所以扇扇第绕道了马车另一边，也坐了上去。

记事以来，扇扇第一次和父亲坐的这么近，他能听到父亲的呼吸声，能感受到父亲的体温，就像冬日阴霾天里突显的暖阳。

“爹，你病了？”扇扇看着父亲的脸问道。不得不承认，老爹比自己长得好看多了，扇扇心道。就算君澜长大了，也不过如此吧？只不过，不可能比老爹神武就是了。

霍去病嘴角不自觉颤了颤，他第一次听到扇扇用这个词称呼他。他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道：“嗯，很严重的病。”

“所以今天您才会来冠军侯府，还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有那虎贲军士围府，都是因为您病了？”扇扇紧张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