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身子往前探了探，挥手点亮了屋内所有的烛火的同时，扇扇也沉沉地昏睡过去。然后死死盯住霍去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去病，何敢欺天下？何敢弃天下？”

此时知道霍去病染瘟疫将死的人已经很多了，但是真真正正确信霍去病不会死的人，只有石老。至于原因，石老也只能把这种确定无疑的直觉理解为这世上顶级强者之间的感应，顶级强者，哪怕是他的那位老友，武当风融，也称不得。因为世间仅有两位，他与他眼前的雄伟却病态难掩的青年而已。

石老一直自信自己是天下第一无疑，这不是固步自封，也不是井底之蛙，他石放未曾登顶时遍已踏遍世间山河湖海，霸华夏者绝天下，是他远游归来的结论。可这种自信，在半年前霍去病上次归来时被击破，而被击破的原因，和确信如今霍去病不会死的原因一样，竟是那虚无缥又不容置疑的感应。

可奇怪的是，他对扇扇也有这种感应，尽管很微弱，可除了霍去病和扇扇，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有过这种感应。他也曾认为这是霍家的某种天赋，可是他也专门以大将军府二管家的身份拜访过霍去病的生父霍仲孺，却是一个普通小吏无疑，至于那霍光虽染头脑聪慧，可也没有任何异常。为此石老也曾请教过风融，可风融完全不知其所云。

对于霍去病来说，自从他在祁连山惊觉石放逆天延寿之时，他便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是瞒不过石老的。瞒不过石老。

霍去病看着向石老，四目相对时，才道：“石老，晚辈真是因为不敢弃天下，才要如此离开，若是我继续留在此地，将有灭世之祸至。那灭世之惨烈，晚辈……亲眼所见！”

石老看着霍去病的眼睛，这个被自己视为真正天下第一的年轻人眼里，竟满是无力，甚至是……惊恐。哪怕他是石放，也不能想象什么样的灾祸能使眼前的年轻人感到惊恐。

…

第二天清晨清晨。扇扇从那张大桌子上醒来，身下身上都垫覆了丝绵被褥。石老已经离开，只有父亲坐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殿内还有些烛火摇曳着，没有熄灭。如此情景，对扇扇来说，近乎梦幻。

越是如此，扇扇越是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父爱。昨晚扇扇不知为何便沉沉睡去，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父亲会不会死，可还没来得及发问，便从门外走入一个男人，那人身穿宽大黑袍，除了一双精亮的眼睛，浑身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可是扇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那双眼睛和身形，扇扇在熟悉不过了。

天子刘彻走着便把那身黑袍拔了仍在地上，用手势打断了霍去病行礼的动作，径自走过去坐在了桌子之上，然后将扇扇抱起放在腿上。扇扇很是乖巧，任由姨父爷把玩。

“卫青带了几个御医去东海寻药了，前将军去了西域雪山，后将军去了南海。可今日老师老告诉朕可以来见你，我便知道这些个人是要白忙活了。所以根本不是什么瘟疫？”天子语气平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喜怒悲愤不形于色，是一个合格帝王的基本要求，何况是他刘彻。

“陛下圣明。”霍去病微笑道。

“如果是瘟疫，你岂会让扇扇在这里，又岂会让我来这里。”

“是匈奴以北的巫族之主，或许是得了匈奴什么好处吧，特来祁连山以十位巫师之献祭施毒。”霍去病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语气平淡的厉害。

“十八燕骑皆可愈，为何你不行？”刘彻语气急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