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许先之的刺激，当晚回屋，王宁佑逮着张小花就是一阵猛夸。说什么还是她有一套，三两下就治服了杨四郎。还有之前的魏晋元也是，要不是她屡出奇招，魏晋元那败家子哪有可能考得上举人？这以后，干脆他就退位让贤，把先生的位子直接让给张小花得了。

许是物极必反，一向爱听好话的张小花这次倒是很谨慎，没被王宁佑的糖衣炮弹给撂倒了。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虽然说那杨的小子今天是认了十来个字，可我怕他睡一觉起来就给忘了，回头又得重新学。”

“不会吧？”王宁佑到底是露了一点“聪明人”的马脚，无法理解，“统共就两句话，这都已经学会了，第二天还能忘了？”

“能啊，当然能了。”张小花一个月学六个字的惨痛经历就是这么来的。天晓得是为什么，就好像他们是这种脑袋就是个漏了底的筐子，装多少进去，漏着漏着还是还多少回来。更有甚者，到最后，“天之初，性本善”，合起来能读得一点不差。可拆开来打乱了顺序，那就是——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字。

“那要怎么办？”王宁佑些微瞠目结舌，“难不成你还真准备几个字也教他一个月？”

那肯定是不行的。没两个月就过年了，总不能杨四郎年底回家就认个一句话两句话，杨员外那里怎么好交代？

张小花向着王宁佑得意一笑：“你放心，我想到了一个顶顶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

这次她倒没有卖关子，直接揭晓答案：“我让他去教石头和黑九认字，把今天学的这两句话的意思讲给石头和黑九听。”

“啊？”聪明如王宁佑，硬是没听明白。

其实，杨四郎比他还不明白，“师娘，你开什么玩笑？黑九就不提了，石头多聪明一小娃，你让我去教他？我哪儿教得了他啊？”

确实，当真细究起来，杨四郎肯定是教不了的。但是架不住张小花生了张能把死人说活了的好口舌。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处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石头就是再聪明，要没个师傅教他，他还不是一个大字不识？你好歹今天还识了这十来个字呢，怎么着也是你比他强啊。你怎么就不能教他了？再说了，你看石头一天天多忙啊，他哪有多少工夫坐下来听先生讲课？等他空闲了，我和先生又没那闲时候专门教他了。你早上也看到了，石头他多想认字啊。这小娃命苦，家里爹娘爷奶的待他又不好，你能帮就帮他一点呗。”

杨四郎闻言，顿时心态就变了，在成就感和使命感的双重作用下，他当下不再推拒，满口地应承了。

“这个杨四郎也是好面子的。他既要当先生，肯定会下苦功拼了命地记住自己学的东西，时时刻刻不敢忘了。而且我已经交代石头和黑九了，不管听得懂、听不懂的，一定要翻来覆去使劲地去问杨四郎问题。这一来，可以显得杨四郎比他们聪明，叫他更有劲头学下去。二来，这些字啊句子的他一遍遍地重复，我就不信他还能记不住！”

倘若说先前的夸赞，王宁佑多少还带了些私心和献殷勤的意思。那么此番，他是真真正正地对张小花拜服了。

“那杨员外把他儿子送到咱们书院来，还真是送对了。倘是说这普天之下还有一个人能令杨四郎成才，那这个人除了你就再没有旁人了。”

这话张小花听得比刚才那些受用。“那是当然的了。想当年我也是——”

她陡然打住，把那后半句“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生生咽回肚子去。好险！差点她也做了“灭自己威风”的蠢事。她可不能叫王宁佑认为自己是跟杨四郎一般样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