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头打保票,包管眉山上那屋子今晚能住人。其实他这话,还是说得保守谦虚了。村里人得知魏员外需要人手修整房屋、搬家收拾,无一不是争先恐后自告奋勇地帮忙。
这活计不累人,东主出手又大方。若是嘴上再活泛一点人再有眼力劲儿一点,昧着良心随便夸两句“魏公子真是一表人材,今年肯定能中头榜解元”诸如此类的,哄得魏老头一高兴,手里赏钱给得便越发如流水一般了。
有时候,人还真的是一种势利的动物。因着魏员外对王宁佑的青眼相加,就连张小花的身份都跟着水涨船高,从原来的“宁佑媳妇”摇身一变,变成了整齐划一的“秀才娘子”。
“秀才娘子,厨房那边,都归置整齐了。您要不要去喽一眼?有啥摆得不中意的,您尽管跟我说。”
“秀才娘子,东屋我都抹洗干净了,您瞅瞅去。哪儿不满意的,您告诉我,我再去收拾。”
“是啊是啊,西屋我也收拾好了,床啊桌子椅子,我统统抹了三遍,您也瞅瞅去?”
“还有正屋,正屋也是——”
张小花被这些婆子媳妇一口一个“秀才娘子”叫得直起鸡皮疙瘩,不是很能承受这种突然的热情和巴结,好不容易逮个空档逃出了包围圈,与站在院外的王宁佑会合。
“我的老天爷!这一堆娘们给我喊得——”张小花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抱怨,“我鸡皮疙瘩掉一地,脸上肉都麻了。”
王宁佑侧脸望她,唇畔上扬,满满的都是笑。“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人这么捧着你,简直比扑头盖脸骂你一顿还难受?”
“没错!就是这句话!骂我我不怕,嘴来嘴挡手来手挡,我怎么着也输不了她们!可这些娘们,一套套的,恨不得把我当尊佛供起来,这我还真吃不消。”
“这个样子,你就吃不消了?”王宁佑打趣她,“你不是堂堂一寨之主?你手底下的兄弟,哪个不是捧着你抬着你,也没见你说不习惯。”
张小花当了真,当即反驳:“那可不一样。我那帮弟兄,捧我抬我,那都是真心实意的。他们是真心实意当我是老大,哪像你们村里这一帮子。一个比一个虚情假意,演戏都演不真。”
尽管张小花当不了王宁佑的知己、猜不中王宁佑的心事,但她却有另外一样本事。她总是会有意无意触到王宁佑的心里去。
被触到心里去的王宁佑低垂了眼眸,片刻后才淡淡地道:“你就忍这一时半刻。等日子久了,等那个纨绔子名落孙山,你就是再想别人这么捧你,怕也是不太容易了。”
张小花下意识转头,瞟了一眼在远处树阴下纳凉的纨绔子魏晋元。
这小子忒会享福,把屋里躺椅搬出来,往那背阴处一靠,婢女在喂他吃西瓜,小厮在给他打扇子。人生如此,好不快活。
张小花想了想,拿胳膊肘捅王宁佑:“哎,死穷酸,如果那个败家子从现在开始发愤读书,你有多大把握能让他考上举人?”
王宁佑没料到她有此一问,惊讶。继而玩味,半真半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