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憨厚人！

“你不认得我？我是王家新进门的儿媳妇，你没听说过么？王宁佑家的。”

“噢！”董二海恍然大悟，神情立时自然起来，而且不自觉地带了些恭敬。

“原来是王师娘，我听说过的，都怪我眼睛拙，没留意。”

不仅憨厚，而且知礼。在董老赖家那么个烂泥塘里能生出这么个好后生来，真真不容易。

想那王柳氏一天到晚巴着董长恭那个小白脸，何必呢？把这个董二海招回家去当个上门女婿，不香么？人虽然黑了点，但五官长得还是挺不错的。

张小花这里正对着董二海暗自评头论足，冷不丁董二海不解地问了她一句：

“王师娘，你咋还在这儿呢？王先生让人用马车给送回来了，你不回去看看么？”

什么？死穷酸回来了？！张小花蓦地心头一喜，拔腿就要往回跑。这脚刚抬起来，却又放下了。

嘁，死穷酸一走这么些天，连个音信都没有。这会子倒是晓得回来了，有本事别回来啊。今天不揍得他三天下不了地，她张小花三个字就倒过写！

董二海却说，王宁佑虽然暂时下不了地，但她也不用过于担心。

“王先生是大好人，老天一定会保佑他的。”

张小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脑袋轰地一下子就炸开了。

“你说什么？死穷酸为什么下不了床？他到底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她上去一把揪住董二海的衣领，唯有恶声恶气才能勉强掩盖住声音里的颤抖。

董二海给她揪得不敢动弹。

“王师娘，你别着急！究竟怎么了，我也不晓得。我还是听村里人说的，王先生是让人从马车上背下来的，像是病得很严重的样子。这不，我才赶着回家跟爹娘说一声——”

说到这里，他忽然怔怔地停住了，因为张小花已经跑远了。就在倾刻之间，像只豹子似的蹿了出去。董二海那尾音还在呢，张小花的背影却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难为他还慢半拍喊了一嗓子：

“王师娘，我回去跟我爹娘说一声，马上就过去帮忙——嗨，我真是蠢，王师娘都走那么远了，哪里还听得到啊。”

董二海自嘲地抓抓后脑勺，又急急忙忙往家赶去了。

其实他怪错了自己，其实张小花是听见了他喊的。只是她现在哪有心神去应他，满脑子都是死穷酸让人背下马车上的样子、死穷酸好像病得很重的样子。

天仿佛塌了一块，心里面全是火，整个人却像是掉进了冰窖里，手脚冰凉，没一丝热气。

张小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跑回了王家，一到门口，就见着一老头站在院子里跟王柳氏说话。

“王夫人，这次的事我们员外心里也很过意不去，还请您多多包涵。”

张小花眼睛都红了，没头没脑地闯进门，又是一把抓住那老头的衣领，梗着脖子咆哮：

“你说什么？我包涵你个祖宗八代！说！你们把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