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道：“这是我该还的，卫坤仪捆多久都认了。”

有股闷堵在胸口，沈青昭越想越难受，忽然看不清底下的人了。她不是一个好姐姐，明明舍不得卫坤仪，却偏要在临走前摆出一副平静。她只想让那个小女孩不难过，她是大人，不能哭。可若要重来一遍，她后悔了。

她得哭，得明明白白搂着卫坤仪，告诉她：“我不想走啊。”

沈青昭一下掉出眼泪。

她不想走啊，能不能原谅她……在分开时做了一个虚张声势的榜样？

转到一半，卫坤仪道：“你哭了。”

沈青昭不出声，她脸上一遍遍流下新的泪痕，我见犹怜，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枷锁冷光中。卫坤仪把铁链放低，一切轻缓，沈青昭来到眼前。

慢慢地。

她跟她脸近脸。

卫坤仪道：“青昭，你怎了？”

话虽问得轻柔，可在同时，白蟒紧勒。

这一问令沈青昭再也不可忍，她被枷锁带到最近时，双手环住卫坤仪脖子，痛快一哭。沈青昭心道：“丢人就丢人，顾不得了！”

她眼泪簌簌地掉，本以为江家人都在看好戏，可沈青昭哭得梨花带雨。小师妹瞧得格外难受：“对不起，沈姑娘……”那个修箭弟子也低下头，他们在黑潭时受了沈青昭破血保护，九死一生之际她都没哭过，这回却……

以后望月台谁再说沈青昭不好，他们定要拿亲眼所见去誓死捍卫！

沈青昭不知抱了卫坤仪多久，她只记得，背后一片片打湿，哭到没了力气。

刚闭上眼，她就被缧绁索抬起来，它们像多余的手，托起她。

卫坤仪看着怀中的她。

“青昭。”

黑天下，她像白蟒之主，从远处望去，在百条枷锁的某个角度下，犹如抱住沈青昭。

江风媚拔出招魂幡，道：“财神裂的阒州人亡魂都已清空，该回去了。”

卫坤仪收绳，他们一跃踏入阵门。众弟子腰上都紧连缧绁索，小人偶夹在其间，个子和枷锁差不多大。它一边飞，一边忍不住想：“这又是何情绪？”

想讨要，又怕掏空。

走出财神裂，足足歇了两天，沈青昭被连续招魂两次的后果出现，神志昏沉，腰酸背痛。旁人都是正常元神归位，就她被招两次，就连李昆仑都道：“乖，下回别住里头。”

五日后，马队下山。沈青昭骑在李昆仑身后，冰川陡峭，山头的雪在变稀少，已能隐约瞧见下头一地翠原。她几次私下想找卫坤仪，可江家人总在左右，夜时，沈青昭在山洞前找到卫坤仪，可她回头，沈青昭不知该用什么身份见她。

她裹紧外披，心中不停想：“我到底是算姐姐还是妹妹？”

沈青昭就此反复琢磨，一时理通了，一时又不通。最后她无可奈何地想：“这也太荒谬了，卫坤仪将我认成姐姐，可我如今比她小，岂不是白占便宜？”

太怪了。

见人久不说话，卫坤仪看一眼，只问：“你怎穿得如此单薄。”

沈青昭道：“我才不薄，你看，这披肩里头套两件中衣呢，我这几日的发热早就降下来，倒是你……好难找。”

卫坤仪道：“你病了，莫乱走。”

沈青昭道：“是是是，可我一天到晚都在睡，李昆仑都骂我拖后腿了。她都嫌我烦，这意味什么？”

卫坤仪道：“出了点事。”

沈青昭眉头一皱：“怎么了？”

卫坤仪道：“干粮用尽，风雪将至，一个山兽都没了。”

沈青昭道：“你是说干粮空了？”

卫坤仪道：“嗯。”

沈青昭本想坦白财神裂的事，可一下被打断了，她脑海中抽出一缕回忆来，是小女孩在雪地上喂猞猁。

过去和如今重叠了。

沈青昭心下一酸，发烫让嗓子都哑了，她勉强打开半点声音，道：“坤仪啊……”卫坤仪却早走过来。

月色清润，她整个人都很明净。停在跟前，抬手，一点额头，卫坤仪道：“你去睡。”

沈青昭脸一红，额头酥酥麻麻，像水不停地扩散开来。

听着这话，她又想起曾经和小女孩说过相同的话，心道：“完了，卫坤仪好似……在我眼里已经是一个小姑娘了。”

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她的心性和小动作，几乎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从没变过！

沈青昭羞于启齿，卫坤仪会承认吗？

作者有话要说：沈青昭道：以后都听不见期姑娘叫我“姐姐”了呜呜呜

卫坤仪：……

沈青昭：呜呜呜虽然你现在比我大但是我好……

卫坤仪：姐姐。

沈青昭：啊啊啊啊啊啊你在说什么，别乱叫人姐姐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