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昭一时吊起心,道：“要的,要的。”

雪晴地广，沈青昭加鞭追上去道：“怪我,我若早知是你给的,一定大方拿了,别人东西我哪敢要？”

沈青昭道：“我要我要，卫坤仪。”

沈青昭道：“求求你再大发慈悲给我一块。”

沈青昭道：“坤仪。”

沈青昭道：“卫期。”

眼前人不应,她越过符师长队,雪印一深一浅。小师妹刚吞下霜糕,伴风一阵不常见的浅香,殊如灵草,正是纳闷间,就听卫坤仪道：“可喜欢？”小师妹一抬头,卫坤仪就骑在身侧。她很漂亮,耳廓别发，像被吹冻不久般沾得胭脂。

小师妹脸一羞,想及卫坤仪山洞前的嘱咐,赶紧道：“卫大人，这糕是沈姐姐非要给我……”卫坤仪只打量手上玉糕，神色无异。小师妹拿捏不定,方再解释,她却转头。山谷祠堂延绵，厚雪埋门一半，卫坤仪道：“我还有。”

白虎驭前,卫坤仪又至人群最首。小师妹的胃烧得疼，像偷吃了她东西，可沈青昭不要又不能还回去。她害怕再跟卫坤仪说话，怕漂亮的人。

沈青昭这时忽道：“别多想。”

小师妹道：“沈姑娘？”

沈青昭道：“她说有，就是你可以找她要。”

小师妹低着头，她哪敢去求。

沈青昭道：“你怕她？”

小师妹支支吾吾，沈青昭道：“别怕，真不好说话的，我都不会求着理我。”小师妹一诧，竟是求着卫坤仪理她？

沈青昭道：“卫姑娘就是这样，惜字如命，我偷偷说了，她每天就说一百字，北狐厂的老规矩了。”

小师妹暗放一点心，两个厉害姑娘，还是沈青昭更平易近人。沈青昭冲她笑笑，一提缰绳，跑到卫坤仪旁，道：“别走等等我……哎，你耳根子怎红了？”

卫坤仪看山平静，淡淡道：“冻的。”

沈青昭道：“又是这样，坤仪，你看，你看看我，我红么？”

卫坤仪道：“红。”

沈青昭道：“你真敷衍。”

卫坤仪道：“你可还要玉糕。”

沈青昭道：“要！”

卫坤仪道：“刚送人了。”留下沈青昭一脸惊讶。

这一带偏离原路，堪舆图也丢了，可好在卫坤仪记路，众人很快步入正轨。风雪过后，一踏埋没头顶，幸得灵兽化形，才免了一不用轻功就塌陷下去的尴尬。在此之间沈青昭坐着，站着，白天夜里，生火取暖，人人都能听她道一句：“坤仪，你给我。”

“给我，给一给我。”

大师兄端坐着，他郁郁品一盏酒，术火在烤蛟鱼。鱼香馥郁飘来，卫坤仪就在身旁，对于众人安危，他们皆有一定责任。她的腿柔柔压在另一条腿上，紫裙微翘，俩人合在一起气氛冷静又闷。沈青昭像不合时宜闯来的蝴蝶，一副画卷撕裂，她在闹：“太慢了！我好饿，那个，谁有玉糕什么的垫垫肚子？”

沈青昭道：“坤仪坤仪。”

沈青昭道：“期姑娘。”

沈青昭道：“小期。”

沈青昭道：“我要饿死了。”

小师妹瞧见这一番后止住心思，她更不敢要。卫坤仪望着火舌，不知在想何物，沈青昭摇了摇，见没反应，她暗道：好大一股气消不掉。小人偶跳上灵兽，它拖来一锦盒，掀开，里头正裹几枚糕。沈青昭瞧了半晌，似曾相似，“这是？”

小人偶道：“卫大人的玉糕。”

沈青昭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这锦盒还挺眼熟？”

小人偶对人与人之间的复杂来往毫不通透，它一脸不谙：“这就是你前阵子送给卫大人的玉糕。”

沈青昭暗道：借花献佛？

她倒也不管，轻轻倚住卫坤仪，沈青昭凑过去挑选，一春梨花依偎冻雪上：“哎呀，原是摘了我净瓶里头的柳条又来献我，早说嘛，你可要尝一尝，我喂你？”她拿到唇边，卫坤仪一偏，玉唇紧紧闭着不肯理。篝火照映，卫坤仪淡声：“你哄我罢了。”

沈青昭道：“对，我喜欢哄你。”

卫坤仪道：“我非小儿。”

沈青昭道：“那我就是小儿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头南墙撞到死。”

卫坤仪转头，一对墨眸映衬夜火，她久望沈青昭，神色普通，却低低地问：“你且问自己，我给你，能给什么。你哄我，是哄什么？”

沈青昭一时被问住，道：“这当然是，一个给我玉糕，二个免你以为……我会永远躲你？”

大师兄心事重重地独酌一壶酒，方才他同卫坤仪谈事，神骨之地在即，而她，只留了一日去找失踪的人。沈青昭来的并不凑巧。

卫坤仪道：“我让你理我。”

她眸子清澈。

“不是施舍。”

沈青昭低头思量，许久后，她才抬头：“……我从未这样想你，其实昨天他们都来谢我，没一个提你，可明明是你在上头对峙石像我才能腾出手。所以我若‘施舍’人，那还真是声势浩荡，感恩戴德；你‘施舍’别人，一点痕迹都没有，人品也差太大了……而且，大家知你厉害，似乎默认了你做一切都算寻常。”

卫坤仪一番静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