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召回环儿开始,他就有隐隐的不安,从秋斩那天过后,南溪就有点不对劲。
“奴婢已经安排下去了,女帝那边的细作也布置下去了。”南溪仍旧是垂着头,慢条斯理地开口,沉稳的语气稍微抚慰了沈清北的焦躁。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清北这才安心地拿起筷子开始用膳。南溪在这期间抬头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字斟句酌,“宿王爷。”
“说。”沈清北抿了抿唇,等着南溪的下文。
“安王爷近日受了惊吓,若是他在慌乱之下去找女帝,恐怕一切不攻自破。”南溪说的有条有理,眉眼之间的沉思容易让人信服。
“恩……”沈清北沉吟着点点头,自家那个弟弟一直对秦施颦念念不忘,如果这么久不见她,可能真的会不顾一切来向他这个哥哥求情,“明日和本王去拜访一趟。”
“是。”南溪垂头应答,掩去嘴角些微的得意。
服侍他就寝的时候,沈清北的头刚躺在枕头上马上就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正在放帘帐的南溪,语气有些严厉,“什么香?”
“一些药草。”南溪顿了手,安静地回答,“奴婢见您最近夜里睡得不怎么好,所以吩咐太医院开了一些。”
沈清北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为自己刚刚怀疑南溪一阵自责,脸上浮现丝丝愧疚。斜眼看到床头放了一个罐子,南溪顺着他的视线,及时解释道,“那是储存药草的陶罐,以免您不够用。”
沈清北点点头。
“对了,”南溪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恭敬地开口,“不过这种药草一次量不能太大,否则会起反效果。”
“……反效果?”南溪的话成功地让沈清北重新抬头看向她,眼里翻沉着算计,“有多糟?”
“危及生命。”南溪垂头,温顺地回答,回答完之后就曲曲身子,行了个礼,“奴婢告退。”
沈清北挥挥袖子,示意她离开。
退下的南溪并没有回偏房,转了个弯从小径里穿到沈清城的寝宫里,门口的侍卫见是她,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宿王爷派过来的,也就没有过多阻拦,由着她进去。
主殿的大门敞开着,沈清城端坐在正中央,分明就是环儿被拉走时的模样。
南溪站在门外遥遥看了一眼,他一向温和的脸在摇晃的烛光中若隐若现,罕见地显出些凌厉阴沉。
她顿了顿,轻手轻脚走进去,一步步缓缓走上楼梯,垂手默然守在一边。
沈清城墨色的瞳仁斜了斜,触及南溪后颤了颤,不动声色地转回去,“你去告诉小额……女帝,我答应。”
这回答像闷钟敲出落幕的最后一响,沉闷而庄严。
南溪头垂的更低,散下的鬓角遮住了她的表情,只听到低声应了一句,“是。”
他终于还是松口了,只不过从他眼里,她还是能察觉到丝丝未尽的犹疑。
不够,现在还不够。
他的信心不够坚定,随时都可能动摇。
要想登上王座,没有一副铁石心肠,随时都会有从高处狠狠摔下的危险。
见得到回应的南溪还没有离开,略微疑惑侧头,“还有事吗?”
凡是计划都宜早不宜迟,早一刻告知沈清城便会多一些准备时间,让他逐渐学会运筹帷幄。
打定主意的南溪微微抬头,毫无波澜地回应,“女帝让我转告您,这几日做好准备。”
沈清城无声地轻轻点头,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南溪行了礼,缓缓退下。
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次日清晨沈清北果然早早起来,叫了南溪一起去了沈清城那里。
过了一夜,沈清城似乎缓了过来,昨日的狂怒、自责、愧疚,都掩在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下,听到太监的通报声,整理了自己的着装,施施然迎出来,弯腰拱手,如往常一般,“臣弟不知皇兄今日造访,有失远迎。”
他这副温顺的样子让沈清北很是满意,下了步撵,伸手要扶起沈清城,沈清城却先他一步起身,若无其事地在他前面先一步走进大殿里。
沈清北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中,一边的侍卫面面相觑,纷纷把头低下去,佯作没有看到。沈清北缓缓收回手,微微勾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笑得不是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