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略显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下人轻手轻脚地点着已尽的烛火,寂静空旷,陡然生了许多寂寞。沈清城托手引了沈清北在侧边坐下,又往前几步坐在了他的身侧。
南溪一直候在大殿里,此时见两位主子坐下,示意丫鬟把茶端上来,为两人沏了茶,放置好后便双手交握垂首候在沈清城身侧。
“不知皇兄一大早前来有什么要紧事?”沈清城呷了一口茶,神情自然,好整以暇地开口询问,那温和模样却正和沈清北记得的差不多,不过内心却不是这么想。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沈清北冷落了他这些时日,问候都不曾有一声,如今小额娘的计划刚刚确定了,他就寻上门来。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是些微的疏离和敌意还是在言语尾巴中泄露出来,沈清北心下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得和善温和,“只是许久不见皇弟,有些想念罢了。”
然而未等沈清城回应,他便又接着说,“前几日皇弟向我讨了不少丫鬟,怎么今日这大殿如此冷清?”
沈清北问话时一双眼紧紧锁着沈清城,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从进门起,他就已然注意到这里的不同寻常,偶尔路过的丫鬟战战兢兢,不敢多看一眼,但以沈清城的为人处事来说,不应当如此。
她们似乎在回避或害怕着什么。
“后花园里杂草丛生,今日都被王爷打发去除草了。”一直未吭声的南溪忽然开口,引得两人同时看向她,一个奴婢不应当在主子谈话时开口,只是两人都没有责怪的意思。
沈清城只看了一眼,惊讶在眼里翻腾一秒里隐了下去,而沈清北则把这一幕收在眼里,心下略微沉思。
为沈清城脱了困,既然丫鬟不在是有原因的,沈清北也不好围绕着这么个话题继续,故作爽朗一笑,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脸上渐渐爬上悲痛表情,酝酿了一会儿才慢慢出声,“其实……再过几日便是素妃忌辰,为兄担心你悲伤过重,熬坏了身子,所以想着过来看看。”
这话一脚踩在他的痛处,沈清城表情一变,露出些不可置信和被冒犯的神情,沈清北心里爽快了一些,却做作地更加悲痛,“你放心,等女帝的事平定下来,为兄一定帮你查清幕后真凶。”
在提到女帝的时候,沈清北的眼神胶着在沈清城的脸上,以免漏过任何一丝异样的翻腾。
而他失望了。沈清城的脸上什么都没有,除了在谈及素妃时微微变了变,说到其他时,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那日在大殿分明一副吃人的神色。果然深情抵不过时间。
沈清城漠然地看着他试探自己,想知道他接下来有什么花样。
他对女帝的漠视让沈清北松了一口气,只要他对秦施颦不那么执着,把素妃的死栽赃到她身上,易如反掌。
不出两日,便可定罪。
“不用劳烦皇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沈清城维持着自己温文尔雅的形象,藏在广袖下的手握的骨节发白,这个人怎么能厚颜到如此地步!如若不是小额娘的叮嘱,他势必一剑刺穿他的咽喉。
沈清北一怔,思绪辗转,到底没有说什么,笑吟吟地一招手,跟着他的侍卫会意走上来,递给他一个盒子。
他接过,转手递给沈清城,满是关怀之意,“这大殿偏远,人烟稀少,夜晚虫鸣嘈杂,难免睡不好觉,为兄托人做了个香包,贤弟可放置枕头旁,助于睡眠。”
沈清城微露笑意,伸手接过,还不忘道谢,“多谢皇兄。”
南溪在他身后抬眼看了看盒子,又将视线转到沈清北身上,正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
几乎同时她就猜到沈清北在打什么算盘,只是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情绪看不真切。
二人又寒暄一阵,沈清北才起身告辞。
等到沈清北走了之后,沈清城才打开那个盒子,又偏头看了南溪一眼,询问意味明显。
“奴婢拿去太医院查查。”她会意,屈身应答。
留沈清城满面沉思。
晚间,去清和殿复命归来的南溪直接进了偏房,幕帘后是早就等在那里的初月弦月,看到她进来,行了个礼。
她卸了面皮,用温水润了润,这才重新坐回桌边,仔细听着两人的汇报。
正说着,门忽然被打开,“南溪,你回来……”
后半句话停在中途,沈清城站在门口愕然地看着秦施颦,随即迅速反应过来,猛地阖上门,在原地站了良久,“小额娘……”
他嘴唇微微颤抖着,终于忍不住大步走过去,“小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