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下身去,如儿时一般,将自己的头窝在她的膝盖上,内心百感交集。
难怪,难怪后来的南溪忽然倒戈自己,难怪她言语略有不同,难怪她总是低眉垂眼……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小额娘为何不知会我?”温存一会儿,沈清城才重新站起来,坐在了秦施颦身边。他现在唯一想计较的,是她不肯告诉自己。
初月弦月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沈清城忽然进来是她们都没有料到的事,事发突然,都没来得及做反应。
“你们下去吧。”秦施颦叹了口气,挥袖示意她们离开。
“是。”
待两人离开后,她才缓缓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双明眸只是盯着茶色。
沈清城贪婪地看着秦施颦,似要把她的一颦一蹙都刻在自己的眼里,多久了,他感觉秦施颦似乎已经消失了一个轮回。
多少次,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秦施颦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终是再见。
“宿王爷送的香包已经检验过了,药草原本是有安神助眠作用,只是宿王爷给你的那份,量未免多了些。”秦施颦开口便是香包之事,回避了沈清城刚刚的问题。
沈清城颓然点头,并不甘心。
“小额娘,我……”沈清城还想说点什么,他和秦施颦这么久没有见面,,并不想一开口就是家国大事。他本就无心皇位,先前答应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既然小额娘回来了,她继续即位就好,母妃之死、沈清北有意致他于死地,条条加起来都是足以掉脑袋的事,沈清北要再想掌大权自然难于登天。
“这就是我不告诉你的原因。”秦施颦冷冷地制止沈清城的追问,明眸皓齿依旧,却透露着掩饰不了的凌厉。
沈清城从小就在自己的庇佑下成长,自然不知万事险恶,即便有险恶之事,也都是她一手护住,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必须迫使他认识清楚。
她的凌厉和冷漠让沈清城噤了声,小额娘生气了。
秦施颦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是一张成熟稳重的脸,却总是不识险恶,轻信于人,心软善谅,殊不知不记仇是皇家最忌讳的好品质。
更何况与其说是善良,不如说她娇惯出来的心宽。
“这天下终究是你们沈家的,”她沉声,有必要声明自己的立场,“而你,迟早要登上帝位。”
沈清城不是没有权谋,只是他在人间烟火里沉浸太久。
“不。”他敛下眉角见的委屈悲伤,头一次坚定地反驳秦施颦的话。
秦施颦一怔,怒气隐隐挣脱,“素妃因你的无能已然仙逝,现在,你也要眼睁睁看着我被那歹人害死吗?”
秦施颦训起人来声音格外严厉,尤其是现在刻意压低之后,只让人觉得心惊胆战,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逼得沈清城绷紧神经,嘴唇却死死咬着,不肯放松。
“你那好哥哥,害了你的母妃,废了你的手足,觊觎你的王位,而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秦施颦越来越严厉的训斥伴随着放大的心跳声像一闷棍,给了沈清城当头一棒,把他从牛角尖里敲醒。
母妃含冤而死,小额娘为他关进大牢,他却被沈清北锁在这里,无能为力。
滔天恨意翻涌而来将他淹没,被逼至绝境的沈清城颤着唇,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小额娘即位,不妥吗?”
“不妥。”秦施颦端起冷掉的茶,轻轻吹了表面浮起的残渣,意味深长地开口,“余孽不除,总有卷土重来之时,我本是外姓人,如何掺和你的家事?”
如今江山不稳,她辅佐沈清城即位,正是锻炼他的时候,再者,经由此事,他的心性多少也能狠辣一些。
沈清城默然无声。他明白秦施颦说的句句肺腑之言,然而变成一个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帝王,他实在做不到。
“这几日便会陆续收集沈清北的罪证,还望安王爷做好准备。”秦施颦以国事收尾,起身做出逐客之势,不愿多谈。
她在逼他。
沈清城深深地看着秦施颦,分明还是一样的脸,一样的谋略,却总多了无情冷酷。
“告退。”他倏地转身,跨过门槛时衣摆掠起地上的尘土,在阳光中杂乱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