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的行馆有200多年的历史，传说先有范家再有幽州，当年范家来大华做军火生意，想要买块地建行馆，挑了一圈，挑到了幽州城老护城河对面的一处蛮荒高地，当时叫小别山，海拔不高，正好够俯瞰整个幽州城的。

从范西斯的卧室看出去，夜晚的幽州像一头蛰伏的玲珑巨兽，闷闷喘息，静待出笼。

难得今天不作妖，他换了件青色的睡袍，大喇喇的靠在沙发里，在绘图本上写写画画。

每当这个时候，家里佣人就跟都死光了一样，是万万不敢叨扰他的。

甚至直到现在，范家行馆800多口人，没人知道少爷到底在涂涂画画些什么。

范西斯就着睡袍蹭了蹭指尖上的玫红色的水粉，

话本上一个窈窕的背影初显，十多年来，他已经描摹了几千遍，但每次到腰窝处的蝴蝶胎记时，他心里那只小鹿就总忍不住在顶角

那年15岁成人礼，人人都以为他身居山巅，俯视众生，自是春风得意，却不知道他刚用一杯毒酒反杀了同父异母的大哥，对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15岁是可以去酒吧蹦迪，去网吧开黑彻夜不归，是你是个大人了，对他来说，15岁是可以杀人了。

直到现在，范西斯还能隐隐闻到那天晚上杀完大哥后，顶楼温热黏腻腥臭的晚风。

他满手是血，手心里攥着半块高脚杯的碎玻璃，人跟筛糠似的，仿佛一口气就能迎风倒。

晚风轻起时，她像一条美人鱼，因为听见了他的哀泣，从无边无际的海洋深处缓缓苏醒，游过万水千山，只为一场命中注定的奔赴。

她带了一只猫头鹰面具，看不清全貌，但身材劲瘦细白，腰身嬛嬛一握，像是刚好能嵌入怀里。

美人鱼抬手、抽走他手里的碎玻璃，用白手绢给他扎住伤口，熟稔的伸手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烟，

点上、吸了一口后，塞到了范西斯嘴里。

范西斯看着那张镶满水钻的猫头鹰面具下的湿润多情的眉眼，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却被她灵巧的躲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微微摇头，像人鱼摆尾，蝴蝶煽动了哪个少年多情的翅膀。

范西斯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鱼尾裙，胸口处有一只水晶别针，别针的正中央的水晶上，隐隐刻着李字。

“你是李氏的？”

美人鱼眨了眨眼，像在跟她说话。

“你是李秋月！”

范西斯伸手就要去摘她脸上的面具。

美人鱼像被人碰到了鱼尾，略显慌张的后退两步，转身拎着裙角要跑。

范西斯不甘心的抓住她的手腕：“你跑什么？”

美人鱼用力挣脱范西斯的钳制，范西斯寸步不让，直接一拖一拽，把她按进了自己怀里：“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可能是感受到了他坚硬冰冷的躯壳里那股深海巨兽般的恐惧，美人鱼没再挣扎，任由范西斯抱着。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动手想杀我，我没办法我如果不反杀，将来早晚得死在他手里，我们家就是这样儿的，赢者通吃，谁活到最后，谁吃天下。”

美人鱼被他压在怀里，稍微踮起脚尖，仰起下巴，想避开他的肩窝，人被抱住是迫不得已，但如果再把下巴垫到他的肩窝上，他就是自轻自贱，自找没趣了。

“你能明白血肉相残的痛苦吗？就像我举着刀子在挖自己的心。”

范西斯像是想到了什么，收紧胳膊抱住美人鱼，嘲讽般的冷笑了一声：“我差点儿忘了，你也有个哥哥的，还是个抱养的回来的，你们关系那么好，真让人羡慕”

美人鱼被他抱的太紧，脸有些红，在他怀里挣动了一下，想稍稍拉开点距离。

范西斯警觉的再次收紧手臂。

“让我再抱两分钟，就当可怜可怜我。”

“李秋月，我也会心痛的，我又不是铁打的。”

美人鱼微弱细丝般的叹了口气，任命的似的落下脚尖，下巴靠在他的肩窝里，不再挣扎。

范西斯把头埋在美人鱼颈侧，她身上有一股凛冽的草木香，以至于你抱着她的时候，像环抱了宇宙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