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看似体面,工资颇高。但要说起填饱肚子,还真未必比得上农村人。无他,限购啊。你再有钱,买不到又有什么用。
“成,一尺布票换一斤二两大米票或者两斤白面票、四斤粗粮票,其他都不要。”邱丹悦手里的票证基本都是大米票和白面票,邱老大孝顺啊,这可都是家里老太太的最爱,煤场的工人大多都知道,想换出去大米票或者白面票,问问邱荣兴就准有戏。
哪怕是粮食紧缺的那几年,邱荣兴为了哄他娘高兴,都还冒险去过黑市高价买来了白面,老太太藏着一个人吃,旁人可都不知道。当然,只有邱荣兴傻乎乎地以为旁人都不知道,事实上,二房的人都是尝到过白面滋味的,虽少但有啊!
两人低调地交换完票证,邱丹悦灵机一动,笑得更甜了:“姐,你这儿的布料有没有残次品啊?你看我这身上……”故作为难地展示了下身上打满补丁的衣服,销售员姑娘哪里有不懂的。
她再看邱丹悦买的那些成衣、布料,猜测这些怕不都是帮别人买的,但凡真有那么多布票、粮票、钱财,哪可能让自己穿这么一身上不得台面的。罢了,这小姑娘也算是帮她解决了些成衣出售的压力,她顺手帮一下也没什么。
说起来,普通布料自然是不需要销售员卖力兜售的,阁楼里的成衣却不一样。成衣卖出去虽然也是拿不到什么钱的,但因为利润大,她们身上是有销售任务的。卖不出去虽然不至于丢了工作,但卖出去了是能在供销社主任那里卖个好的。
所谓的残次品,里面的猫腻多得是。怎么划分残次品可是大有说法,一匹布,损了小半能说是残次品,缺了个口子也能说是残次品,话里话外的,外人可找不出个说法来。
残次品是不需要布票就能购买的,且价格低廉。但一般不拿到外面来卖,供销社内部工作人员或者其他有点关系的部门工作人员,都不够分的。
“挪,你也别挑,这匹布我就让给你了,你给十块钱吧。”销售员姑娘道,从柜台底下拿出匹蓝色的布料往她怀里一扔。邱丹悦乐得合不拢嘴,这价格可真良心,一匹布可是有四十尺,单卖得要十六块了,最关键是还不要票啊!哪怕这匹布的残次程度高了一下,但挑挑拣拣后总归还是赚大了的。
“谢谢,你人真好。”三身成衣、四匹布料、六件文胸,一共花了九十块钱,可算是不小地一笔支出。但心情甚好的邱丹悦不吝啬地夸赞道,销售员小姑娘倒显得有些不自在了。
这是个面冷心热的,邱丹悦在心里给对方下了定义,怕是因为被其他同事叮嘱过或者确实吃过热心服务的亏,才努力地摆出一副冷淡模样待人。
一口气买了这么多布料,又穿得如此寒酸,形单影只的邱丹悦是惹人注目的。登时就有人忍不住来到柜台前要个说法,凭什么这么个小丫头一个人能买好几匹布,他们买个布料却千难万难?
销售员不耐烦地甩给了白眼:“凭什么?凭票凭钱啊,你有我也卖给你,卖谁不是卖?没票我敢卖?怎么,你这是想诬赖我啊?”
声音一大,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目光。供销社的销售员可是抱团的,才能保持个个趾高气昂的统一态度,一旦谁不合群了,是要被排挤的。平日里相处时间又多,自然是要一致对外的。当下,站出来要说法的买家就被围攻了。
趁着这火力集中的当口,邱丹悦溜了。拜当下的严肃治安所庇护,不满归不满,没有人追上来跟着她,更没人拦路抢劫。没看街道上隔一段就有红袖章出没吗?
但在邱丹悦眼里,这些红袖章可比普通老百姓可怕多了,引起他们的注意怕是没事儿都变有事儿。于是身形一拐,立刻收起了所有布料、成衣,再七拐八拐一圈,愣是把她自个儿都快绕晕乎了,才算了事儿,也是真不容易。
眼见绕到了个眼熟的街口,是她之前走过的地方。邱丹悦刚要走出去,便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顿时心生警惕。哪怕治安再好的地方,都不能彻底挡住险恶的人心,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有人试图挑战规则和底线。
只是吧,警惕之余,邱丹悦越看前方弯腰弓背探查四周情况的人影,越觉得眼熟。掩进衣袖里的掌心藏着把锋利小刀,她悄然往前走了两步,迟疑片刻,还是试探地开口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