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对太平道摆下如此阵势大张旗鼓地邀请自己担任护教护法，也是始料未及。

不过随即他就知道了自己就任太平道护法的仪式，不过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当张宝接着宣布自己将退出江湖，转而跟随师傅终南南华道人修行，所以将大贤良师之位传于张思玉器之时，祭台下太平道情绪高涨到极点，不住地狂呼着“中黄太一，大贤良师”的口号，迎接他们新领袖的诞生。

张思玉就任太平道新一任大贤良师，可谓水到渠成。

她本是太平道创始人张角后人，在太平道中地位独特；而张宝自从将其从雒阳带至关东后，也一直有意地将她当成自己的继承人般培养。

青，徐两州的渠帅们，大部分都是当年跟随张角起事的老教众，张角三兄弟在他们心目中有着无比崇高的地位，因此连带地对张思玉亦十分爱戴。

夜羽想起前些日子张思玉对自己说过打算跟随张宝一道回终南山的话，暗叹不已。

人生就像一盘棋，每次落子的地方，棋子自己却无法做主自控。

而无常的命运，却偏偏喜欢如此地捉弄人，让人为自己的身不由己而大发感慨。

当张宝依照太平道中惯例为战死的教众和黄巾军将士举行招魂之时，台下所有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悲哀神色，同声高唱挽歌。

最终在张宝将桌案上一壶清酒洒于身前后，大声宣布法事完毕的时候，所有人都狂呼一声，尽情地发泄出蕴藏心头的浓烈感情。

夜羽望着眼前如痴如颠的太平道教众人，相互亲密地手挽着手，围成一个个圆圈，就那么在山谷中载歌载舞起来，不禁叹息道，“十年如梦，总道人生是无常。”

古人似乎喜欢通过歌曲和舞蹈，表示自己的情怀。

而据说舞蹈的起源，便是先民们在捕获猎物和农作物获得丰收时，通过情不自禁的肢体动作，表达自己的愉悦感情。

这是最纯真的感情外露。

刹那间，夜羽感觉到这此时此刻的这个小山谷间，竟是这乱世中最为安宁祥和的所在。

外头的权利争夺，尔诈我虞，却是那么地让人惊心动魄，深感厌恶。

可是自己最终还是要回到曹操身旁，身不由己地为曹操的霸业而卖命。

十年如梦，自己可会有醒转的那天吗？

张宝神色微动，目光扫过夜羽和张思玉两人，拍掌叹息道，“好一句十年如梦！不过由翔实口中说出这句话却实在不怎么合适。翔实年华正盛，如此大好时光，自当带吴勾，雄怀大志，跟随曹操建立丰功伟业才是……”

夜羽油然道，“功名熏心，又有几人能够功成而退？说起来，我宁愿追随天道。”接着脸上露出一抹寻思神色，沉吟道，“前辈的师傅南华道长乃是功力盖世的高人，我其实不甚向往。”

张宝笑道，“翔实是想通过我结交家师吗？”

夜羽双掌轻搓，道，“若前辈肯告诉我，日后如何能够在终南山相会？夜羽十分感激。”

南华身为中原三道之一，乃是傲视天下的宗师级绝顶高手，在江湖中地位何等崇高。夜羽的师傅左慈虽然在道门地位也十分超然，但与之相比，无论从任何一方面来讲，仍然逊色不少。

仅仅是南华的弟子张角三兄弟，就足以将整个江湖和天下都搅地风风雨雨。其徒已经如此厉害，师傅的高深莫测更是可想而知。

若能够向这样的宗师请教一番，肯定能够得益非浅。

“身在终南山，云深不知处！”张宝不由地哈哈放声长笑，道，“若是有缘，自然能够相见；若是无源，只怕连当面都会错过！翔实如想见家师，却还须讲究一个缘字。嘿！即便是我，此次返回终南山，亦不知道最后能否遇到家师哩！”

夜羽心中一震。

难怪自己师傅左慈曾经说过，南华是中原三道之中，最神秘的一位。

夜色渐落，狂欢的人们逐渐平息下来，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身躺在山谷中的草地上，惬意地交头窃窃私语。

时不时地有些人会因为大感兴趣的话题，谈论到深处的时候，进步住发出的爽快无比的笑声，飘荡在山谷上空，转而引发另外一些人的哄堂大笑。

夜羽双眼微眯，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也不知道张宝对张思玉低声说了些什么，张思玉美目突然射向夜羽，玉脸腾起一团娇艳欲滴的红云，紧接着却低垂螓首，仿佛是不愿被夜羽察觉到自己在观看着他。

夜羽缓缓放开心神，准确无漏地把握到张思玉的小动作，转头朝张宝望去。

张宝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张思玉，然后飘然下了祭堂。

夜羽暗忖这是否算是张宝在给自己和张思玉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他心知自己对张思玉的态度大是暧昧，因此难免让身旁众人感觉是自己与张思玉的关系非同寻常。

张思玉抬头向夜羽望来，柔声询问道，“大哥什么时候返回曹操身旁？”

夜羽一怔，下意识般答道，“等思玉的二叔离开东阿后，我就动身返回曹大哥身旁……”

未等话说完，他猛然醒悟到张思玉询问自己的原因，暗责自己糊涂。

张思玉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自己却仿佛被鬼迷了心窍，一口道出了真话，一定会让她误会自己是在故意躲避她的模样。

张思玉果然如夜羽所猜，俏脸露出一丝失望神色，双唇紧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