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鲁抬头望天,表面看似平静如水,内心却已是焦急万分。
也不知道夜羽和张宝两人交谈如此长时间,是否已经有了结果?
张鲁转头瞄一眼身旁螓首低垂的张思玉,暗忖从刚才夜羽对自己的神情来看,自己似乎是会错意了。
“难道自己果真只是一相情愿,或者是张宝只是在敷衍自己吗?”
张鲁想到此节时,心中不由一凛。
张思玉缓缓抬起螓首,玉手轻抚鬓角垂挂长发,目光并没有望向张鲁,而是学着张鲁模样仿佛游离般地专注着天空大团的白云,娇声轻笑道,“听二叔说,夜大哥是左慈道长的高徒,不知道大祭酒是怎么与夜大哥相识的?”
张思玉提到夜羽之时,心中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莫名感觉。
当日夜羽被张宝击成重伤,她自愿追击,但面对一心求死的夜羽,却忧郁不绝,无法下手。
因为那双流露出如此复杂感情的眼睛。
张思玉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的眼神能够表达如此复杂的感情。
夜羽的眼神有一种浓郁到能够让她揪心的悲哀外,但在那股浓郁悲哀之下又隐藏着一丝毫无相关的温柔,仿佛终于见到自己心上人的温柔。
除了悲哀和温柔,还有向往之色。
是常人绝对无法拥有的对死亡的向往。
张思玉仆一接触到夜羽拥有如此复杂感情的眼神,心神就已经颤抖不已,其后夜羽的那声“能够死在你手中也是死有所得”的话,更是让她仅存的一点杀机消失地无踪无影。
张鲁心道来了,小心翼翼地思量着措辞答道,“我和翔实相遇雒阳,后来翔实是遵从左师之命随我前来蜀中。说来好笑,初次见面,我居然以为翔实是我的敌人,对他大打出手……”
“我也是对夜大哥出手,不过并不是初次见面就动手的。”张思玉想起嫣然一笑,道,“初次见面是长城门口,当时是二叔要动手,结果还是我阻拦了二叔。”
张思玉想起夜羽初见自己时那满脸的惊讶神色,仿佛遇到世间上最不可思议事情一般,心中疑团重重。
联系前后事情,张思玉终于明白夜羽那个拥有极其复杂感情的眼神的真正含义。
世间还有什么哀伤,能够大更胜于心死的。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那日夜羽脱口而出的“丫头”两字,并不是说夜羽真正的认识自己。
夜羽不过是在呼唤另外一名女子的昵称而已。
那个人,也许和自己极其相似,所以夜羽才会在初见自己的时候,脸上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而后更说死在自己手下死得其所。
自己即使能够在夜羽心中占据一点地位,也不过是那位让夜羽念念不忘的女子的影子而已。
原来这段感情,根本就没有开始的可能性。
一滴清泪,划过张思玉嫩白无暇的脸颊。
张鲁感觉情况有异,转头恰好望见张思玉清泪滚落的哀怨神色,暗自心惊道,“张姑娘,你怎么了?”
同一时间,张鲁心头升起有人逼进庭院的感觉,倏然转身。
一名青裳中年人,悠然地穿过庭院的大门,踏步向两人行来。
中年人大约四旬年纪,清矍的面容,双鬓白斑点点,锐利的双目仿佛能够洞察他人心扉,举步至张鲁和张思玉两人身前一丈外,方才停住身躯。
张鲁心中暗惊,来人明显是张宝级别的特级高手,但不知道和张宝是什么关系?
张思玉努力稳下情绪,缓缓转身,一双美目在中年人身上巡视。
中年人见极张思玉玉容,雄躯一震,双眼射出伤感神色,轻叹一声道,“麻烦姑娘通告一声,就说张贤明有事而来……”
张思玉想起张宝在客栈时询问张任“贤明大兄”的事情,芳心一动,螓首轻点,娇声道,“原来是叔叔,二叔在大厅,还请叔叔再此稍等片刻,侄女这就去告知二叔。”
张鲁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稍安,看来这名中年人并不是来寻仇闹事的。
中年人望着张思玉飘然离开的俏影,双眼伤感神色越发浓烈。
张鲁虽然心中疑惑,但既知中年人只是来寻张宝,再加上自己与中年人也并不认识,当下轻移身躯,拉开与中年人距离,心中暗想夜羽和张宝如何能够交谈如此长的时间?
中年人对于张鲁的举动毫不在意,仿佛眼中根本就没有张鲁的存在似。
张鲁搜肠刮肚寻思着中年人的身份,却发觉自己记忆中根本就毫无印象。
如此高手,怎么会不为人知呢?除非是他蓄意远离江湖,真真正正地做到与江湖没有牵挂。
张宝的身影终于出现大厅门口,身后跟随着夜羽张思玉两人。
张宝哈哈大笑一声,迎向中年人,口中道,“相隔二十余年,想不到能够再次与贤明大兄相逢于成都,这真是我的大幸啊!”
张贤明冷哼一声,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张宝,眼光直接越过张宝,落在夜羽身上,涩声道,“小兄弟好重的内伤,为何不尽早运功疗伤,否则必定后患无穷!”
张宝被张贤明如此奚落,也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动气。
夜羽双肩微耸,行礼答道,“多谢前辈关心,生死有命,晚辈从无勉强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