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是被吵醒的,一睁眼就看到吴邪揪着一个老外的衣领大吼:“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没救了,她就磕了一下,你和我说她没救了?”
余安心一沉,开口问:“三叔怎么了?”
“三爷没事,有事的是……”潘子话刚说到一半,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余安,“小余,你没事?”
潘子话刚说完,吴邪和老外也不吵了。老外推开吴邪凑到余安身边,拿出听诊器听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余小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余安觉得自己哪儿都不舒服,但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只能挑了个最容易表述的特征说:“疼。”
老外从药箱里翻出止痛药和水,等余安咽下后,立马就走开了。余安不解地看着表情凝重的吴邪、胖子和潘子:“我怎么感觉那个医生表情怪怪的。”
“你……”胖子犹豫了一下说,“你刚刚没气了。”
余安一听也懵了一下:“我只是撞了一下,有那么严重吗?”
“先别管那个了。”吴邪蹲在余安身边,皱眉问,“你还觉得哪儿不舒服?”
“没力气……”余安道,“我怎么感觉这地方有点眼熟。”
余安说完,潘子苦笑:“这就是我们之前躲暴风雪的那个山洞。”
余安听完愣了一下,山壁上是熟悉的壁画,不远处的温泉甚至还散落着他们留下的装备。余安又看了好几遍周围的人,没有小哥的身影……
又休整了一天,队伍开始往外走。余安撑着一口气爬出山峰,然后就坐在雪里起不来了。吴邪把她背起来往外走,余安缓了一会儿觉得有力气了就想自己走,吴邪加重手上的力气,微微喘着气说:“别动。”
余安没有再挣扎,小声问:“累吗?”
“不累。”
余安闭上眼,语气十分疲惫:“那我就再歇一会儿,然后你就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吴邪没有回答,队伍中伤员不少,休息的时候吴邪就把余安放下,一到启程的时候就又背起她。余安一路上一直是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又不知道睡了多久,余安睁眼,恰巧看到树梢上的积雪被风吹落,雪花落在他们身上。余安突然笑了一声,吴邪问:“醒了,你笑什么?”
“吴邪,你头发白了。”
吴邪偏头看了余安一眼,然后说:“你也是。”
余安回忆上山的时候,总感觉似乎是一段十分漫长艰难的经历,而下山却意外地快。到了医院之后,潘子、胖子和吴邪都没什么问题,只有三叔一直昏迷不醒,余安虽然伤得不重,但总感觉十分疲惫。
余安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再醒来时,除了隔壁的病友吴三省,空荡荡的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余安从病床上下来,独自走出病房找医生。
回来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了病房里吵吵嚷嚷的。余安推开病房门,吴邪正急得说要报警,胖子说:“你傻啊,你忘了我们之前刚被举报了?”
余安茫然道:“报警做什么?”
“余安?”吴邪冲过来,皱眉问,“你刚刚去哪儿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是你,我们可没你那么傻。”胖子毫不客气地拆台,“就说小余丢不了吧,这是医院,能出什么事。”
余安一听他们是为自己担心,不好意思地说:“我刚醒来发现没人,就自己出去找医生问问什么时候能出院。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就订的票就剩后天的了。”
胖子一听,拍着大腿懊悔道:“小余不说我都忘了,我现在买票还来得及吗?”
“应该行吧,你要不现在就去车站问问?”
胖子嚷嚷着要买票走了,潘子一看时间,说快到饭点了,也离开病房出去买饭。余安坐回病床上,从床头柜上摸出手机充上电,预备处理这段时间积压的信息。吴邪站在原地不动,余安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谢谢你把我背下山,辛苦你了。”
吴邪没有说话,余安接着道:“你背我一趟不容易,想要什么谢礼。说起来鲁王宫约好的火锅我还没兑现,不如明天办了出院手续,叫上胖子和潘子,我们去吃火锅?”
吴邪还是不说话,余安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后天我就要回家了,今年运气着实不好,下的斗没一个顺利的。等回去我就找个庙拜拜,然后再求个签算个命什么的,祈祷来年事业顺遂。不过我们这一行,好像也没有哪路神佛保佑……”
吴邪依旧不说话,余安也说不下去了,病房再一次陷入沉默。又等了几分钟,吴邪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余安松了口气,赶忙回答:“不累不累。”
“既然如此。”吴邪拉过凳子坐在病床边,“我们谈谈,为什么要一个人带着炸药出去?”
余安闻言一僵,吴邪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余安试探道:“我……有点累了?”
“那你再坚持一下,我们早说完早了事。”
余安叹了口气,敷衍道:“出去才能多炸几只怪物。”
“这不是理由。”
“我害怕爆炸影响到我们,万一没被咬死反而困在岩峰里就尴尬了。”余安低下头一边假装看手机,一边说,“我的方法的确不太妥当,反正我们都出来了,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吧?”
吴邪抬手把手机从余安手里抽出去放在柜子上:“你有炸丨药,你只要告诉我们,我们完全可以一起想办法用炸丨药出去,但是你没有。你总和我说做事要先顾全自己,你平时也没这么冲动,牺牲自己也不是你唯一可选的途径。余安,不要对我说谎。”
余安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一时糊涂,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余安摆明了拒不配合,吴邪叹了口气,说:“记得我们的赌约吗?你说过我带你出来,你就会相信我。”
“我记得,但这件事和我们的赌约并没有什么关系。”余安抬眼看向吴邪,“你想要解释,我已经给你了,你非要追根究底的话,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但是我不明白这对你来说有什么用。”
“因为我想了解你,我不想某一天回头,却突然发现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吴邪盯着余安的眼睛,认真道,“余安,我喜欢你。”
余安愣住,吴邪问:“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余安摇头,没有吴邪想象中的震惊或是羞涩,而是平静地说:“我还是先给你讲故事吧。我和你提过我之前下了一个斗,下去三个人,上来的只有我一个。”
吴邪点头,余安道:“一起下去的人,一个是赌徒,另一个欠了高利贷,两个人都很需要钱。我们三个一起下斗,那两人起了贪念,想除掉我,但身手又不及我。所以他们做了个局,赌徒擅长机关,他先触发墓里的机关困住我和高利贷,高利贷反向套路赌徒救了我,以此获得我的信任,赌徒借机假死跟在我们后面。”
“高利贷救了我,我理所当然地信了他,直到我再次被困,我才发现我居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一个陌生人,简直傻的可笑。好在赌徒触发机关的时候,高利贷也还没出去。他们两个合作,那种情况下,我必死无疑。我看准他们之间的联盟并不稳定,使计挑拨了他们的关系。我的挑拨可以称得上拙劣,但是给了赌徒放弃高利贷的借口,赌徒丢下我们两个跑了。”
余安说道这里突然笑了一下,但是这种笑容却没有一丝开心的意味:“高利贷恨死我了,但是还得和我一起配合出去。我们运气好,找到了出去的办法,但是当时的情况很危急了……高利贷推了我一把,我出去了,他被困在了里面。吴邪,这种情况换你,你怎么做?”
吴邪还没有回答,余安就自顾自地说:“你一定会选择救人的……但是我没有。我害怕,我只想出去,我毫不犹豫地跑了。后来我在路上遇到了赌徒的尸体,我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却死在了墓道里。他身上都是抓挠的伤口,我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但是无所谓了,我没遇到他遇到的情况。我拼命跑,根本不敢停,然后我出去了。”
余安继续讲:“高利贷也算救了我一命,他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问我要钱,我实在好奇他这么爱钱的理由,他都要死了,总不能是惦记债主吧?我亲自跑了一趟,然后我见到了他胃癌晚期的女儿。”
吴邪没有说话,余安皱眉,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很狗血的故事,我以为他欠债的原因不会比赌徒好到哪儿,但我没想到是这个理由……那女孩儿才十五岁,我说我是高利贷的朋友,替她爸爸过来给她送钱。你猜那孩子什么反应?”
余安没有吊吴邪的胃口,接着讲道:“她哭了,我还没说话,她似乎就什么都明白了。我不敢再留,走之前我路过医生的办公室。我本来打算离开的,但是医生见我去看那个女孩儿,以为我是家属,就把我叫进去说那个女孩儿的情况,我才知道那个女孩儿只能活三个月了。然后我想了想我还能做什么,我给那个女孩儿请了护工,留了足够的钱,和一个联系方式。”
余安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吴邪没有打扰她。良久,余安下定决心,问道:“你还想继续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