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杏走进屋内，看了看在地上剧烈挣扎的吴邪和胖子，又看了看双手交握搭在腹前，睡得无比安稳的余安，疑惑地问：“她怎么这么安静？”

“听他们的话，貌似她是独自一人出去探路，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和他们两个的幻境分开了。”张海客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余安，“把她换到另一个房间。”

“把她扔这儿就行了，那么麻烦做什么？”张海杏问完，张海客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把余安从地上抱起来送到隔壁房间，然后让张海杏去看着吴邪和胖子。

张海杏离开后，张海客想到刚刚胖子无意识地那句“小余”，抬起手摸向余安的下颚，果然摸到了人丨皮丨面丨具的痕迹。张海客看了余安一眼，起身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的藏袍，然后换上了和吴邪一样的登山服。

另一边的幻境里，张家人和德国人都没有理会余安，两个德国人上前制住她，余安看到张家人里那个之前扬言要给吴邪割头的女人走到绑在柱子上的吴邪身边，从他脸上撕下一张人丨皮丨面丨具，面具底下赫然是解雨臣的脸。余安震惊地瞪大双眼，接着张家人中那个和吴邪长相一样的青年被一个张家人踢出人群摔在地上。

余安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整懵了，张海杏走过来捏住她的下巴：“余小姐，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吴邪，你们让解雨臣扮成吴邪混进来迷惑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余安整个人还沉浸在解雨臣突然出现的震惊中，错愕地问：“你们怎么知道他是解雨臣？”

张海杏笑得诡异：“余小姐，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我们不知道。”

余安听后古怪地看了张海杏一眼，就她这个语气和表情，绝对能被列入了年度装逼排行榜第一位。不过这句话也拉回了余安的神智，余安看着地上倒着的人：“那他是谁？”

张海杏扭头使了个眼色，一个张家人走到吴邪身边蹲下，揪着他的头发让他抬头。余安分明记得这不是真的吴邪，却依旧忍不住皱眉。吴邪的脸上满是伤痕，眉宇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温和神情。吴邪昂着头费劲地说：“安安，不要管我，救小花。”

张海杏松开余安的下巴：“我们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真的吴邪，余小姐，你不是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分清谁是吴邪吗？你来替我们分辨，对了，我放你们离开，不对的话，你们都去死。”

余安立刻反驳：“这是悖论，你们要有验证的方法就不需要我分辨，你们要没验证的方法又怎么判断我的结论？”

“你说的有道理。”张海杏打了个响指，“那余小姐好像就没什么用了，喇嘛庙外有一个悬崖，你们只好去哪里了？”

余安一口气噎在喉咙，气得失语。小哥难道就是因为族内到处都是不讲理的人，所以才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吗？张海杏摆了摆手，立即有人把解雨臣从柱子上放下来，又把倒在地上的吴邪拽起来，推着他们三个来到悬崖边。余安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下意识后退一步，广西坠崖之后，她就对高处产生了恐惧。

张海杏走到她身边：“余小姐，我看你还算顺眼，所以我打算多给你一个机会。”

这下余安实在忍不住了：“你一会儿要杀我，一会儿又看我顺眼，女士你精神分裂吗？不如这样，你把我们放了，我给你找地方治病，医药费我出。”

张海杏也不生气，笑着说：“也行，但是我不能把你们全放了。”说着张海杏把余安拉到吴邪和解雨臣的对面，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两个，只能救一个，自己选吧。”

余安僵在原地：“把他们放了，我下去行不行？”

“不行哦。”张海杏轻笑一声，“余小姐，你不是很爱吴邪吗？你猜猜这个是不是真的。认真点，想想如果你牺牲解雨臣选了他，发现是假的该怎么办？”

“我需要判断！”余安忙说，“你得给我时间。”

张海杏点点头：“一句话，我允许你提一个问题。”说完张海杏退到不远处，余安冲到解雨臣身边，拍着解雨臣的脸轻声说：“哥，哥，你快醒醒！”

解雨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后，虚弱地说：“安安，快逃……”

余安看着解雨臣身上的血，忍住泪意，走到吴邪身边，吴邪安静地看着她，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余安仔细打量着吴邪，试图从他身上寻找到一丝他是冒牌货的证明。但是太像了，长相、眼神，甚至是说话的语气，余安陷入到强烈的恐惧中。就在这时，吴邪开口：“救小花，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不怪你。”

吴邪的话让余安更加崩溃，下意识后退一步。吴邪看清余安眼中的害怕和怀疑，脸上的表情顿时流露出一丝难过。张海杏在她身后喊：“余小姐！山崖上太冷了，我只给你五分钟，五分钟你做不出选择，你们就一起下去吧。”

余安捏紧拳头环视四周，绝望地发现别说带人逃了，她自己面对周围黑洞洞的枪口都插翅难飞。余安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必须是关键的问题，她的脑中闪过无数回忆，张海杏提醒：“三分钟。”

余安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她想不出什么特别具有代表性又稳妥的回忆，于是她想到一个对她和吴邪都无比重要，却极具诱导性的问题。余安定了定神，一字一顿地说：“我问你，塔木陀里吴三省，是不是真的？”

塔木陀里身份最有争议的就是三叔，起初他们都以为那是解连环，但实际上陈文锦也并非毫无隐瞒，所以他们最后还是不敢肯定那究竟是谁。普通人在回答的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容易二选一，但如果吴邪是真的，他会说不知道。

张海杏提醒：“最后一分钟。”

余安紧张地看着吴邪，期盼又恐惧地等待他的答案。张海杏开始倒计时：“十、九、八……”

吴邪的眼中盛满绝望的悲伤，余安望着他的眼睛，拼命压抑住内心的动摇，她不能依靠感情判断，必须理智。余安甚至都不敢想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吴邪的回答上。吴邪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解雨臣，然后又看了一眼余安，最后垂下眼帘，下定决心说：“假的。”

张海杏走到余安身边，笑着问：“选好了吗？”

“他！”余安毫不犹豫地指向解雨臣，“我选他。”

张海杏挥挥手，立马有人把解雨臣从悬崖边拉开，张海杏说：“你可以带着人离开了。”

余安看向吴邪，吴邪面无表情，眼中是余安看不懂、也不敢懂的复杂。张海杏见余安犹豫，嗤笑一声：“怎么，余小姐对自己的判断不肯定？”

余安摇头，她不敢不肯定，现在她只想立刻回家，她需要吴邪。张海杏开口：“赶紧走吧，再不走我就反悔了。”

余安架起地上的解雨臣，正盘算着把他带下山后立刻返回寺庙救胖子，突然背后传来一声闷响。余安下意识推开解雨臣，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一个重物砸到她的背上。余安转身，接住倒下的吴邪，刺目的红色和地上洁白的雪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余安惊恐地看着怀里双目紧闭的吴邪，抖着手按在他胸前的伤口上，试图堵住里面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

张海杏收起枪，漫不经心地说：“啊哦，你好像认错了，他是真的吴邪。”

余安用力按住吴邪的伤口，手下全是黏腻的鲜血。余安的声音因为强烈的恐惧彻底变了调，尖声冲张海杏吼道：“那你们还不赶紧救人，你们不是需要他吗？赶紧救人啊！”

张海杏怜悯地看了余安一眼，冷漠地说：“我们需要的，就是他的命啊。”

余安愣在原地，解雨臣从地上爬过来，试图把她从吴邪身边拉开。余安僵着一动不动，解雨臣用力推了她一把才让她回神。余安茫然地看向解雨臣，解雨臣叹了口气：“安安，吴邪已经死了。”

“没有，他还没死。”余安拼命摇头，哽咽着说，“我们把他带下去，他马上就能好的，他一定会好的……”

“安安，你带不了两个人。”解雨臣皱眉，指了指余安怀里毫无生气的吴邪，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两个，你只能选一个。”

余安沉默了，理智让她明白自己应该立即带解雨臣离开，况且胖子还在寺庙里等着她营救。但是余安做不到，做不到在放弃吴邪一次之后，再一次把他独自丢在冰冷的雪山上。眼泪模糊了余安的视线，她想起解雨臣当初那个玩笑似的问题：“安安，我和吴邪同时掉水里，你选哪一个？”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余安苦笑着想，她说她会选解雨臣，然后陪被辜负的那个人一起死。现在她做到前半句了，只剩后半句……余安轻轻放下怀里吴邪，抖着手想摸他的脸，却悬在半空中不敢落下。大颗的泪珠砸落在吴邪的衣服上，晕出一个个小圈，余安紧闭双眼，压抑住哭腔，咬紧嘴唇痛苦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吴邪，拜托你最后等我一下，等我把哥哥送出去，我一定来陪你，我一定会来的……”

悬崖上凛冽的寒风吹走了余安的声音，余安看向解雨臣，双目失神，麻木地说：“我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