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振飞让送信人回去转告段红灯,对东山拳民的禁令已上报,解除尚需时日,他将亲赴二龙山跟段红灯谈判,在此之前,李牧师和杨美君如果少了一根头发,他必定带炮兵轰平二龙山,一个拳匪不留!
段士珍见了乔振飞,连声认错:“今日有一批克虏伯火炮运到南山,李牧师说去去就回,卑职忙于军务,便没有亲自陪同,罪该万死。”
乔振飞说:“事已至此,你去找段瑞祺,让他带五百炮兵,封锁二龙山的各个路口。”
段士珍领命而去,不一会,段世昌、段嗣同、大刀王五、东山布政使张人俊等人听说了李提摩太和席幕青被绑票的事,也匆匆赶来。
乔振飞问张人俊,“你是否了解段红灯这个人?”
张人俊回答说:“下官听说过,此人自幼拜师习拳。是一位拳首,曾在大李庄设场。他还经常在乡间行医卖药,人缘还不错。可能是洋人经常免费给灾民发西药。惹怒了他。”
乔振飞说:“他可还有家人?”
张人俊说:“有一位年过八十的老母,住在大李庄。”
乔振飞道:“你赶紧派人去把朱老太太用八抬大轿请到府衙来。”
大刀王五听乔振飞说要进二龙山跟段红灯谈判,说:“巡抚大人,万万不可,我前些年押送镖车,曾路过二龙山,此山为一孤山,山高路险,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易守难攻,如果大队官兵开过去,很容易暴露。”
乔振飞说:“李牧师和席家小姐还在二龙山,我原本也没打算派大队人马过去。”
段嗣同一听,道:“那大人的安危怎么办?山上可是有一百多个悍匪,我们不能让大人去冒这个险,还是我上山去跟他们谈吧。”
乔振飞说:“这事估计得我亲自去才摆得平,即便龙潭虎穴,也只好去闯一闯了。”
大刀王五说:“巡抚大人。和土匪打交道,我比较有经验,就让我跟着你上山吧。”
乔振飞一听,说:“这样甚好。我们带着段红灯的老母上山,还真得有劳王五兄弟。”
乔振飞三人正准备出发时,段士珍已经赶回来了:“卑职已将二龙山的各处险要绘成地图。请大人过目。段祺瑞已带八门重炮围住了二龙山,只要大人一下山。我们马上踏平二龙山。”说罢,他呈上二龙山的地形图。
东山的二龙山在鲁西南。当年大旱,到了四月还不见一片绿叶,光秃秃的山头,白色坚硬的石头耸立,远看像白化病人的皮肤。
段红灯的性情很孝顺,听说乔振飞带着自己的老母亲上山谈判,十分诧异,没想到乔振飞这大官竟然有如此胆量,便和大刀会的二当家刘士端一商量,答应放他们上山,但不许带一兵一卒。
乔振飞和大刀王五走了五六里山路,到了山顶。大刀王五打扮成一个不起眼的家仆,穿一身黑色短袖马褂,背着朱家的老太太健步如飞。三人走到二龙山的老巢,段红灯刚上山不久,那里也就是几间临时搭建的草木屋。
头裹着红巾的段红灯是一位东山大汉,他四十出头的年纪,满脸大胡子,身材高大,胳膊很粗,一看就是练过武艺的人。不过这东山大汉见到亲娘,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孩儿不孝,让你受委屈了,官府有没有为难你?”
段红灯母亲的脸颊也滴下几行浊泪,她老眼昏花,眼睛不好使了,上前扶起段红灯,不停摸着儿子的脸道:“儿呀,为娘没有受委屈。我从大李庄,是坐八抬大轿去的巡抚府衙,为娘活到这个岁数,还是头一遭坐八抬大轿呢!上山的路上,也是巡抚大人安排下人背我上来的。”
段红灯本来就是农民,不敢仇视官府,以前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当地的知县,现在看到一省巡抚竟然正义凛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又没有为难自己的老娘,内心对乔振飞多了几分感激和敬畏。
乔振飞这时正色道:“段红灯,本巡抚早闻你性情至孝,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用你八十岁的老母亲做人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我是不会用的。你有什么冤屈,尽可以到巡抚衙门找我,何必上山当土匪呢?你就自甘堕落,跟岳迷功、段二瞎子之流为伍?”
岳迷功、段二瞎子是当时鲁西南地区臭名远扬的土匪头子,啸聚草泽,劫掠富户,劫富而不济贫,民间大受滋扰,匪名顶风臭千里,东山百姓恨之入骨。段红灯问道:“我们两兄弟都是忠肝义胆,为老百姓除灭洋人,官府却处处与我们为难,这冤屈到你的巡抚府衙能伸?”
乔振飞回答道:“禁拳是朝廷的旨意,本官现在不可能一下子废除。不过本官看过你们的揭帖,天无雨,地焦旱,全是教堂惹怒天,如果把洋人全部赶走,老天就能下雨的话,本官早就这么做了。你说的不信神,祭祖先倒是对的,但信教乃是民众个人的自由,官府不得干涉,各国都是如此。本官也绝不会袒护洋教,今天九月庚子,孔圣人诞辰,本官还将和本地千位乡绅一起,去曲阜孔庙祭拜。”
段红灯哪里懂得宗教自由的大道理,不过他听乔振飞说要去祭孔,又增了一些印象分,说:“大人英明!大人既然将我老母带上山来,我可以放一人回去。你看那洋鬼子和娇小姐,你选一位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