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振飞练完新军,三十而立的他被皇帝段浩然任命为直隶提督和黄龙水师提督,他优中选优,将掌管的七万陆军选拔七千精兵,新建陆军,摈弃原来的旧制,以现代陆军军制为蓝本督练新军,组建步、马、炮、工、辎等兵种,全部采用克虏伯火炮等新式武器装备,并制定新的营规营制、饷章、操典。
乔振飞把黄龙军官学校的教官请来给新军上课,建立步队、马队和炮队等随营学堂,统称“行营武备学堂”,定下十条新军规:第一条、无条件执行命令;第二条、团队精神;第三条、只有第一;第四条、敢于冒险;第五条、火一般的精神;第六条,尽职尽责;第七条、没有不可能;第八条、永不放弃;第九条、为家国奋斗;第十条、立即行动。七千新军经过半年的刻苦操练,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战斗力大增。
那日,乔振飞正在府邸休息,段天佑带着段有为来拜访,他俩都是地道的老乡。段有为此时三十三岁,他想上书皇帝段浩然求变法,但苦于没有门路。在和段天佑交谈时,段有为了解到乔振飞思想开放,也主张变法维新,便兴冲冲赶来拜访,一来想借乔振飞之手给皇帝段浩然上书,二来也想推销一下自己。
乔振飞在客厅接见了段天佑和段有为,行完礼,段天佑给乔振飞介绍段有为:“这是段某的老乡,五六岁时开始读四书,到十岁便知曾文公、左文襄之业,而有慷慨远志矣。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更难得的是,他广泛涉猎《海国图志》、《瀛环志略》,阅大量泰西书籍,志在维新救国,老乡们称之为段南海。”
乔振飞看了一眼“段南海”,他身材中等,其貌不扬,戴着瓜皮帽,留着一把稀疏的八字胡,穿一身灰色长袍。段有为给乔振飞行抱拳礼,坐定之后,便滔滔不绝讲起他的变法之道,他的话带着浓重的粤语口音,说快了乔振飞都听不太清,为示礼貌,乔振飞还是让段有为畅所欲言。
段有为开门见山道:“大人,当今黄龙国贫弱,内忧外患,非变法不可救世也!”
乔振飞点点头,说知法当变,关键在如何变。”
段有为说:“变,在于人而非物也;变,在于心而非在于迹;故变法在于变人、变心。”
段有为的口才果然不错,乔振飞一听,淡定地问:“人心隔肚皮,恐怕没那么容易变吧,二百年之法能遽变乎?如果朝中守旧大臣反对当如何?”
段有为面不改色道:“若守旧大臣反对,杀几个一品大员,法可变矣。”
乔振飞一听,这人好大的口气,便道:若敏太后反对,当如何?
段有为对曰:“派重兵围颐园,禁之。”
乔振飞一听,问:“黄龙国自古以孝治天下,皇上性情至孝,软禁太后,他何颜面对天下人再者,大人可知颐园有多少扈从?九门提督是谁?他们会听皇上的话?”
段有为道,“这个不知,但我知道,变法三年,黄龙国可以自立,一反掌间,欧美之新文明皆在我矣。”
乔振飞一听,这牛皮吹得够大,道:“孔家儒文化在黄龙国盛行几千年,岂是反掌之间就能变的?我曾在南河赈灾,当地乡绅对洋人恨不得食肉寝皮,欧美之文明如何落地?难道你杀得尽天下乡绅吗?”
段有为对曰以托古改制,在孔学的旧瓶中,装入民主平等的新酒,打破夷夏之分,实现共和,世界大同。”
乔振飞听到这,就知道黄龙国的悲剧,就出在段有为这种不切实际的文人涉政上,缺少基本的常识,托古改制,早在西汉末年,王莽就试验过了。王莽当了实权皇帝都没干成的事,皇帝段浩然这虚君如何干得成?乔振飞问:“你说的大同世界是什么样子?”
段有为一脸憧憬解释道:“在大同社会,国不存在,没有贵贱,没有贫富,没有家庭,没有夫妇,男女同居一年就可以换人,没有司狱,没有财产,没有污吏,没有外交,没有军备,没有危险,没有战争……”
乔振飞彻底明白了,段有为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天下大同,缔造一个乌托邦的世界。人所能想到的好事,段有为都在大同社会里想到了,而人能做的坏事,段有为则统统不考虑。
乔振飞知道,世上通往天堂之路,在现实中往往通往地狱!所以段有为一解释,乔振飞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起身道:“民主共和绝非你想的大同世界,天下怎么可能实现大同?就像人得病有千万种,如果都同吃一种药,你觉得会如何?天下大同,人人去做你这样慷慨激昂的书生,没有屠夫,我们哪来肉吃?没有渔民,我们哪来的鱼吃?说句不好听的,没有倒夜壶的,你家都会整天臭哄哄的!你说的大同社会,只能是画饼充饥而已!”
段有为没想到乔振飞比他更懂共和,问道:“提督大人不是赞同变法的吗?”
乔振飞一想,也罢,不妨给这半吊子的书生上一课,道:“我以为,强国富民之道,乃在于办洋务强工商之本,练新兵强天下之势,兴教育启万民之智,变旧法成天下之治。变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要一步步来,不可能速变。我不知道你前几年有没有去过灾区,我亲眼见过一家家被活活饿死的灾民,饿殍载途,白骨盈野,对三万万农民来说,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我会先办洋务,次练新兵,再兴教育,最后才逐步变法!”
段有为表示不同意,道:“办洋务不过是袭取西人皮毛,补苴罅漏,弥缝蚁穴,根本是‘变事’,非‘变法’可言。不学泰西养民之妙法,单讲西国枪炮之势力,必然失败。”
乔振飞反驳说:“事都变不了,谈何变法?太史公两千多年前就说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世界大潮,乃是商业,这天下将来必是商人的天下,必是工业文明的世界。我们如果不建强大的黄龙舰队,扶桑早打到津港来了,你还有时间坐在这高谈阔论?你须知变法,也须有一定物质作为依托,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急于求成,难免噎死!我建议你看看今天的《强国报》,上面有一篇洋人牧师李提摩太的文章,也是讲如何强国的,看看你要效仿的洋人,如何建议黄龙国改革。”
李提摩太当时已应乔振飞之聘,在津港临时任《强国报》主笔,那天刚好刊登了他的一篇文章:黄龙国本来是地大物博的国家,资源非常丰富,日贫一日,田亩如故,工程如故,虽有片长薄技,往往嗟谋生之拙,无他,皆由在上者未克举养民,发展经济。如何使黄龙国摆脱经济困境呢?开矿、设厂、修铁路、办邮政、开设银行、改革币制、垦荒、通商等,而尤其以修铁路和通商最为重要,最好能广开海口,遍筑铁路,铁路马路通行,则货物流通,岁省无穷之运费,居者行者,皆获大益,买者卖者,无一偏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