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帛上,一道江流蜿蜒入海,江口处的那座小岛,连山顶上的那座草亭都被画出来了,其比例走向,与黄子晋摆在大营处的沙盘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在江心岛以及沿江北岸,比沙盘上多出了许多标识。显然是他们所不知道的,鸣鹿那边的布防。
淳于郢的目光落在了江心岛上。
江心岛落到山邺手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他命黄子晋驻守鸣鹿城以来,便将整个江心岛摸排了个底朝天,淳于郢自认已完全掌握了江心岛,如今看了这布防图,也他们所知的却有了极大的出入,不由眉头一蹙,看向姒璃歌的目光带着怀疑,道:“琉璃公主短短一夜工夫,便能画出这么一副完整的布防图来,还说自己不是过目不忘,实乃过谦了。”
姒璃歌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并没有因为他这流于表面的夸赞而露半分喜色,只淡淡地道:“陛下满意便好!”
作为战败之国的公主,被逼无奈,将自己国家的布防献到了敌人面前,自然是欢喜不起来的。
淳于郢倒也没有追求她的不敬之过,只是他的目光在绢帛上逡巡许久,听得满意二字自姒璃歌口中说出,他却忽地便觉得很不满意了。
他将那绢帛捏在手里,极是轻佻地往姒璃歌脸上甩了甩,似笑非笑道:“焉知公主殿下所绘之图,是不是挖坑引孤去跳呢?”
这是不相信她了,姒璃歌神色不由冷了几分,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声音漠然,不带半点感情,道:“陛下既然不信,又何必逼本公主连夜赶制呢?”
说白了,不过是故意为难她罢了。
“生气了?”淳于郢隔着那层绢帛,捏了姒璃歌的下巴,将她微微低垂的脸抬了起来,逼着她与他对视。
姒璃歌被迫无奈,只能仰着脸,定定地看着淳于郢,樱唇轻启,道:“虽说这行军布防,多的是机动变换,但多少会留下痛迹,陛下若是不信,自去核实便是,自会寻到蛛丝马迹,来印证本公主所绘之图,是真是假!”
淳于郢突然就笑了一下,道:“这个自然!”
他松开姒璃歌,将那绢帛轻轻地折好,放进了袖中,这才朝着姒璃歌接着道:“这大慎江的布防图,孤自会去核查,公主不必挂心,只管在此安心绘图便好!”
“还要画?”连枝并不知道姒璃歌先前为了救杜笙,是拿了大慎江的布防图和鸣鹿城的城防图为诱饵,本以为连夜赶出了这布防图交了差,她家公主可以好好地歇一歇,没想到,这山邺国君,得了图,竟还要逼公主继续作画。
公主早前身子就垮了,也没来得及将养,便又匆匆到了山邺,又被蓝僚打伤中了毒,这身子,都不知虚成什么样了。如今看上去精神气足,然她却知道,这不过是姒璃歌不想人前示弱,凭着那一口气,强行撑着罢了。
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淳于郢可不是姒贞暝,会顾及会不会累到姒璃歌。
姒璃歌性子坚韧,自己不想在淳于郢面前示弱,让看轻了去,也不愿连枝在她面前抛尽尊严。在连枝求情之前,率先开了口,道:“连枝,磨墨!”
“殿下……”连枝还在犹豫。
姒璃歌将脸一沉,道:“还不赶紧磨墨!”
当着淳于郢的面,连枝自不会拂了姒璃歌的面子,眼见姒璃歌要动怒,便立即乖乖地站到桌案前,去研墨了。
姒璃歌这才又朝着淳于郢虚虚一礼,道:“璃歌便不送陛下了!”
言罢,果真径直又取了一声绢帛,一笔一划,认真地在绢帛上勾勒着,再也不理淳于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