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灯灭了，只有窗外的雪色映出一些亮光来，可又被厚重的玻璃挡住，只剩下一点朦朦胧胧的光亮，借着这点光亮，他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床上鼓起的那个包。

小姑娘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大概是睡着了。

他抿了抿嘴，挪开视线，蹲下去，把床下的碳火盆拉出来，翻看了一下，确定碳火还够，这才放回去。

他轻手轻脚掀开被子的时候，沈娇娇背对着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祁烬起先没察觉出什么一样，直到他躺下的时候，侧躺着脸挨到枕头，一股凉意袭来。

他的身体僵了一瞬，不动声色看了眼身旁的人，慢慢支起身体，手在枕头上摸索，湿了一大半。

祁烬的动作就那么停滞了，那一瞬间，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捏住，狠狠掐弄，痛的他几乎掉下眼泪来。

直到他察觉到眼眶的酸涩，才缓慢回过神来，在黑暗中扯了扯嘴角，又像哭又像笑。

他大概有十多年没有想哭的感觉了吧。

“抱歉。”

他吐出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想抱过沈娇娇，却在棉被上方停下，停滞不前。

他素来平稳低沉的嗓音，却在这时候有了明显的轻微颤抖，像在害怕着什么，顾忌着什么。

沈娇娇没有出声。

祁烬慢慢地低下去，俯过身，一点点把人圈进怀里。

他的动作很慢，只要沈娇娇有一点不愿意，都能立马反抗，但她没有，他成功地抱到了他心爱的姑娘，祁烬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低垂的眼眸里荡漾着星光。

沈娇娇吐了一口气，转过头，皱眉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她漂亮的杏儿眼闪烁着水光，在黑暗中格外耀眼，也格外让人心疼。

“祁烬。”她推了推身上的人，嗓音嘶哑。

祁烬立马松了一些，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惹她生气，哪还有雪地里半分的杀气阴鸷。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哭。”他低下头认错，态度好到令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祁烬拉起沈娇娇的手，往脸上招呼，低声哀求道打我，骂我，能出气就行。”

沈娇娇挣开他的手，“我没有家暴的习惯。”

“啊？”祁烬茫茫然地看着她，他大概不能理解“家暴”这个十分现代化的词。

沈娇娇扯了扯嘴角，“我竟不知道你还有精神病。”

祁烬同样地也不理解“精神病”这个词，但带了个病字，谁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温顺地垂下头，一言不发。

他也知道他有病。

但这些年他一直克制的很好，他以为，他以为已经他的病已经好了……

祁烬翻到床的另一边，沉沉地闭上眼睛，满脸的难过。

其实上一次沈娇娇为祁秋说话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的病还在，只要触及祁家人有关，他就不可控制地想起陷入黑暗的那几年，变得狂躁阴鸷。

他舍不得他的姑娘，他不敢说，他怕她会离开，她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他怎么舍得放开。

可是……他今天吓到了他的姑娘。

祁烬捂着脸，任由眼泪从指缝中划过，心重重地坠到了湖底，如同很多年前一样，不见天光。

“祁烬。”少女沙哑的嗓音，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从前对于他来说天籁般的声音，此刻落在耳朵里，却叫他恐惧，不自觉地想要逃离。

沈娇娇叫他想说什么？和离？像他这样的人，没有人得知真相后还会想要留下吧。

可是……

祁烬的牙齿不住打颤，他紧紧抱住沈娇娇，近乎哀求地道娇……不要……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沈娇娇怔了一下，转过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雪色的映照下，她的神情温柔的不像话。

祁烬那一瞬间忘了呼吸，呆呆地凑过去，像只受伤了寻求安慰的小兽。

沈娇娇轻轻叹气，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烬，你听着，我说过，除了你谁都不可以，这句话我不是骗你的，所以你不需要害怕我会离开你，明白吗？我只是想和你说，你的过往你的伤痛，你可以试着和我说，不要瞒着我，我是你的娘子，我们是要共度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