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又交代张九如几句，一回头，见黑子和长嘴坐在马上，鞍鞒上各挂了个长口袋，看模样，里头似乎是三八大盖，就问：“里头藏着啥？响子（即长枪）？”

“是！”长嘴应道：“是三爷叫带的。”

“戴三爷”大鱼戴马华，闻声走了过来，看志远有何吩咐。

志远先是向单名扬的坐骑一摆下巴：“有那玩意就行了，”然后转头看着大鱼：“响子又窄又长，就算套着布袋，明眼人也知道那是啥，带着太招摇，甭带了！”

单名扬的坐骑上有一个大布袋，里头是一挺捷克造轻机枪，那布袋经专门设计，从外形上看不出里头是机枪。

此次出行，为防吴小屁儿与张小川内外勾结使坏，志远这边做了充分的准备，不论是人员，还是装备，机枪都带上了。

“哥儿！”大鱼轻着声并尽量放软声调，一脸的认真：“还是带上把，虽说几条小泥鳅翻不起大浪，可要是真遇上了，没两支长家伙，咱可吃亏！”

“好吧！”志远倒是从善如流。从李阎王手里接过二龙吐须的马鞭子，由李阎王扶着上了一匹大白马。

跟着便是让明烨极之震惊的一幕——李少堂把志远搀上马之后，看见志远脚上有一块污渍，那是刚才喝药时洒了药，把脚上穿着的白绫袜并黑缎软帮小开脸牛皮底鞋给弄脏了，李阎王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屈跪下一条腿，用袖头给李纳擦鞋！

更难以理喻的是，那李少堂的脸上，竟连一点为难的神色都没有！

明烨不由得看呆了。

关于李阎王他听过许多，李狗剩最出名的是两样，一是狠，其凶残令人闻之丧胆；二是傲，出了名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一贯都是骑在人家脖子上说话的，连张作霖特派亲信对他招安，他都不肯买帐，张作霖自称大帅，他更自称是马上皇帝。

明烨都有些糊涂了，心里不免嘀咕：“难道他不是阎王一响？”

如果李少堂不是阎王一响李狗剩，那这些人里，还有谁可能是阎王一响？!可如果李少堂真是阎王一响，那眼前这一幕又怎么解释？关东第一快枪手，岂会为人擦鞋？！

“少爷！”老魏在院门口高声叫唤，才把明烨从迷茫中惊醒。

老魏过来把一领全毛织就的紫色披风搭在明烨的鞍鞒上。一边还嘱咐：“‘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一早一晚，记得披上。”

明烨微微一笑，向老魏投去感激的一瞥，“渐与家人远，转与僮仆亲。”远离家人，明烨觉得老魏越来越可亲了。

李纳在马上，向着众人扫视一番，李阎王大鱼等知道李纳一向不肯招摇，忙各整衣冠，把枪都藏好。一行人打马出城，在城门边上，恰遇警察大队长吴小屁儿带着手下在盘查行人。

明烨脸上似笑非笑，直瞅着吴小屁儿，今非昔比，已有了撑腰的，再不必闪闪缩缩的了。

吴相如是想躲没躲得开，只得赔着笑脸上来招呼：“李大当家的！出城那？又上哪忙去啊！”

一边用一双三角眼，瞄了明烨一眼。经过了昨天的事，李善德仍将这个“叶明柳”带在身边，这是在用行动告诉他，这个曾经被他满街追着棒打的叶明柳，是他李善德罩的！想再找他的茬，得先掂量掂量！

妈了个巴子的，就因为有人罩着，这小子，这会子都敢正眼看人了！难为老子，身为警察大队长，还有不敢正眼看的人呢……

吴小屁儿不敢正眼看的人，是李阎王，每回和他对眼，吴小屁儿都会觉得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