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云游?”司马立一口茶水情不自禁地喷了出来,他故作无事地逃出手绢擦去嘴边的水,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蓝玉烟,“伤好了吗?”
“休养了数月有余,自是好了。”
御花园飘下了几片青中透黄的叶子,在风中无可奈何地打转,蓝玉烟随手接来一片叶子,目光扫过荷塘,原先可人的红荷碧叶尽数不再,枯荷在秋风中满不情愿地摇摆不定。
“在府中不觉时日的流逝,原来都已秋风瑟瑟了。”
“几日后便是中秋了,”司马立道:“何不留下来过了节再走?”
蓝玉烟道:“今月照古人,何况我与皇兄身在同一世道,即使远在西北,所见的月也不曾有分别,这不就算是一起过节了么?”
“我是留不住你,你想走便走吧,”司马立无奈地摇头,“交代你一件事,寻闫长老。”
蓝玉烟心里一沉,“是。”
“闫长老是我朝的重臣,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即便他早就归老,但毕竟也是朕的半个老师,也是你的师父,”司马立看向他,“交给别人朕不放心。”
“臣弟定当竭尽全力寻找。”
“阿甯啊,”司马立冷不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外游玩够了记得回来。”
“皇兄这是不放心我?”蓝玉烟有意无意地道,又自己解了围,“臣弟一定完好无损地回来。”
司马立道:“你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头,朕想尽量补偿补偿你,你能明白朕的一番苦心吗?”
“明白,自是明白。”
蓝玉烟拱手告退,去跟何玉告了别。
周为水从噩梦中惊醒,醒来第一眼看见夜箫站在窗前,她心不禁抖动一下,猝然抓起床头的九齿,从床上跳下来。
夜箫转身看她,突然觉得她与平日里的侠肝义胆不同,甚至有些滑稽搞笑,“这般草木皆兵做什么,我又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那可说不准,”周为水不服地反驳道:“西离中还有好人吗?”
“此言差矣,凡事都不是绝对的,小姑娘,”夜箫说出这话,自己也相当没底,“可能好人是少了一点。”
“哼……”周为水冷哼一声,朝门外走去,站在门口向东南西北打探一番,甯王府本就人少,现在还缺了一个,转身冷冰冰地问夜箫道:“你蓝兄呢?”
“进宫去了。”
听到“进宫”二字,周为水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啊?皇帝叫他去的?”
“不是。”
周为水:“……”
夜箫可算是半个木头,问一句说一句,不问的,半个字都不会多说。
太阳完全落山前,蓝玉烟回到府里。前脚刚一踏进门里,看到活蹦乱跳的周为水,这才放下心。
“我在街上看到卖花生糖的,就买了些。”蓝玉烟将糖丢给她,“什么时候醒的?”
“日薄西山之时。”周为水的心思全跳到了糖上,就跟身后十来个小孩童跟她抢一般,赶紧捡了一颗塞嘴里,边嚼边问道:“你进宫做什么?”
“他没跟你说吗?”蓝玉烟看向夜箫,夜箫立马转移了视线,闪到一棵树下吹笛,“我去跟皇上告个别,咱们去西离。”
“你没病吧?”周为水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烫,确定没病,她没好气地调侃道:“伏路的一掌没打在甯王殿下的脑子上,殿下怎么愈发肆意妄为了?”
“要是打在脑子上,你该给我扫墓了。”一片残叶飘在了周为水的肩上,蓝玉烟伸手摘下,转眼望到园中的黄菊已经偷偷地开了几支,“你看,不是花中偏爱菊……”
“此花开尽更无花。”周为水没想太多,下意识地便接了一句。
蓝玉烟浅浅地笑,一言不发。
秋风萧瑟,百花尽谢,唯独菊凌风霜不调。
冬雪飘然,万物黯淡,尽是梅战冰雪自傲。
周为水往屋中走,“既然你要陪我,那我也不客气了,反正人情欠得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美人说得有理,若是能欠几十载,那便甚好了。”
他本还要跟上去,忽而感到腹中一道暖流上涌,赶忙背过身去,及时捂住了嘴。他若是不控制,那股血就将狂躁地喷在半空中了。
黑血穿过指缝渗出来,几滴沿着手背低落在地上。他迅速地扫过一眼,趁着周为水不在身边,擦去了手上和嘴角的血迹,脚在血滴上重踩了几下,毁尸灭迹。
蓝玉烟目送周为水进了屋子,瞧着她马尾在身后欢快地左右摆动,不由地自嘲地笑,问天:我还剩多久的时日了?
去西离有两条路,一条是经过西关大营,另一条是穿过隐云楼。
蓝玉烟不想过西关,周为水不想回隐云楼,于是在江临中商讨了半日,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直到易嘉在见到周为水,他没反应过来,一激动就脱口而出:“周姑娘?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