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暗淡的油灯下,枚姨散下一头盘发,瀑布似的散在身后,头顶上一缕头发被一根木簪固定,影子映在墙上,仿佛她的头发搭到了腿边。她换下一身粗布衣衫,换上了一袭白裙,“家里送来封信,皇上借着西边兵力不足为由,把大师兄调去西关,师父尚未出关,我必须要回去了。”
“皇上怎么在这时候出来起哄?”蓝玉烟停顿一会,“还是有什么小人谗言”
枚姨摇了摇头,“有什么需要去彩云布庄找苏彩云帮忙,宣固在她那里,三日后把宣固送回去,看能不能套出西离的什么信息。”
“师姐路上小心。”蓝玉烟微微点头,枚姨轻轻一抬手撕下脸上那张皮,皮下正是沈棠的脸。
沈棠冷冷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蓝玉烟支支吾吾,“我……还没想好。”
“可能到时候你不想回来也没办法了,”沈棠擦亮了剑,将其放入剑鞘,把针一根根扎进头发里。临走前向厨房看了一眼,“周姑娘若是愿意,你可以带她回来。”
“多谢师姐的好意了。”蓝玉烟牙疼地一笑,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格外心酸,他自己在外面浪荡够了,还有个地方可以回去,那为水呢?她该去哪?
周为水可以回那个令人发指的隐云楼,只不过是她不愿意回而已。
周为水在厨房里目睹着枚姨房屋里出来的那个出尘女子飞出墙头,在别家屋顶上蜻蜓点水般地点了几下,整个人消失在月色之中的全过程。
她不由地惊叹道:“她是仙女吗?”
花痴归花痴,她迈着大步子跨到枚姨房间,进去二话不说,先是四周扫了几眼,枚姨果然不在。蓝玉烟靠在一旁,慢悠悠地问道:“你找谁呢?”
“刚才出去的那个仙女真的是枚姨?”周为水一把揪住蓝玉烟的衣领,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嗯。”蓝玉烟被抵在墙上,“周姑娘别动手动脚的……”
周为水猛地一撒手,同时向后退了一大步,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
“等会,枚姨现在走了,就说明的确是有只白雀飞进来了,对吧?”周为水忽然冷声道,“你可真是满嘴跑马。”
“哪有,”蓝玉烟趁机逃离了墙,“不过以后别叫她枚姨,得叫她沈姐。”
“我觉得叫沈仙女更好听。”周为水微微扬起下巴,不知从哪冒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自豪感。
蓝玉烟白天睡了四五觉,现在精神得不得了,“我去看看猴子在做什么。”
碰巧周为水也睡了半天,这下拿个东西在她眼前绕个几百圈,她也睡不着,“我也去。”
常千匀不喜欢管闲事,换句话说,他是一个比较孤立的人,不愿意与人多接触,这大概与他在外漂泊的那几年有关。柴尧神出鬼没,常千匀肯定没少一个人待过,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的性格。好在他对蓝大哥是知无不言的。
他喜欢随身带一盘棋子,闲来无事的时候先把棋子从头顶放下,紧接着两只手在棋子下落的过程中,一手抓黑子,一手抓白子,在棋子落地前将黑白全部分开。
有时这样玩不过瘾,他就跳到房顶,把棋子撒出去,再去抓。
以他现在的速度,一盘棋已经不够他玩的了,但是棋子重,多带几盘不太现实,就将就着玩吧。
常千匀此时正在屋里玩棋子,蓝玉烟推门进来他也没发现。
“猴子,你玩什么呢?”
“哎呀,大哥你怎么来了?”常千匀眼疾手快地把棋子撒进口袋里,看到周为水也走进来,“为水也来了。”
蓝玉烟:“睡不着,见你屋里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周为水点点头,“我也是睡不着……”
蓝玉烟拿起桌上的一袋棋子,在手上掂量掂量,只见棋子不见棋盘,有些好奇,“只有棋子而无棋盘,这棋怎么下?”
常千匀接过蓝玉烟扔来的那袋棋子,随手抓了一把,往空中一洒,“看好了。”
他在一呼一吸之间接住了所有的棋子,攥着的双手伸到蓝玉烟面前,一张开,一边是黑一边是白。周为水凑过来看,大吃一惊,“你这得多快呀!”
“嘿嘿,”常千匀招牌动作——挠头,他一挠头就更像猴子。
周为水:“我也想试试。”
蓝玉烟后退了两步,大概是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提前给她腾出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