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坐在阁楼上,正在烹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向对面,一杯推向旁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有人探子传回消息,西离的人最近进出有些频繁。”
易嘉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启禀楼主,任务已完成。”
周为水直接去钟情旁边坐下了,“西离不太安分?不过西离怎么样,跟咱们没关系。”
“西离国主倒是没太大能耐,怂得跟老鼠一样,但是景岐教主可就大不一样了。”钟情将杯子端到嘴边,两指轻轻地向口鼻煽动,嗅到了香气便将杯子放下了。
易嘉见周为水满脸困惑,于是补充道:“西离国主实际上是个傀儡,真正掌权的是西离教教主——景岐,景岐行事嚣张跋扈心狠手辣,不过近几年没什么太大动静。”
周为水喝了口茶,忽然想到死无全尸的宣固,不由吸了口凉气,“我遇到过一个西离的人,心狠手辣的确是的。”
钟情道:“西离人善乐善歌舞善魅惑人心,看似一支普普通通的竹笛,能让人疼痛愈烈心智全无。”
周为水更加不解:“那岂不成了妖术了?”
“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钟情不经意间瞥见了易嘉苍白的脸色,“你出去一趟,怎么就跟从鬼门关爬回来一样?”
“差点没死在皇……”易嘉瞥了眼周为水,没好气地道,忽而意识到什么,立刻止住了说话。
“你们去了皇宫?”钟情面色平静如水,却听到“哐”地一声,杯子砸在桌上,从中碎成两半,溅出来几滴茶水,她冷眼盯着易嘉,“隐云楼中弟子不得踏进皇宫一步,易嘉你是新来的?”
易嘉立刻跪下,“楼主,我该死!”
周为水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易嘉不愿进去,怎么说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当然不能做事不理,“扑通”跪下,“楼主,是我逼着易兄去的,要罚就罚我一个好了!”
“你以为我舍不得罚你吗!”
钟情骤然起身,闪电般地一掌打在周为水肩上,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周为水飞出去数丈远,滚了几个跟头撞到柱子上才停住,她一手撑地,一手按着胸口,鲜血喷涌而出。
“为水!”易嘉失声喊道,旋即愤然看向钟情,“楼主!她在江临才与孤狼打了一场,哪还经得住您这一掌?”
“什么?你们遇到了孤狼?”钟情刚才还是咬牙切齿,听到易嘉的话,眉眼间立刻闪出心疼之色,她伸手想去扶为水,又立马收回了手,注视着她扶着柱子挣扎站起来。
周为水利索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几滴溅到了胸前,反正都是红衣,只是颜色加深了些。她慢慢地挤出点笑,带着一丝气声,“楼……楼主,可否别……别罚易兄了?”
钟情本想说“这事没完”,但当她看到地上的血迹,心又软了下来,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你们在江临城碰见了孤狼?”
“是,”易嘉低着头,似乎能预料到她接下来要问什么,“孤狼见着我们,明目张胆地要跟我们打,为水没先招惹他。”
周为水走过来,“他说他要来与花应比武,可惜花应都成‘逃犯’了。”
钟情默不作声,眼神时不时地向外探,周为水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心里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钟情这种不安有些不太一样。
介于周姑娘受了“重伤”,钟情对二人这次的违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孤星躺在冰冷的夜河里,想借着流向流淌到月亮的怀里,可这夜河流得太慢,多少年过去了,那颗星也没能与她的明月相拥。
钟情端了一碗药,在周为水门口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终究还是没勇气推门进去。
周为水正在屋中静坐,双眸紧闭,在油灯下能看到修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剪切,她思绪早已进入了剑法之中。一掌对她来说现在不算什么,一两个时辰恢复便已能好得大半。
断水剑现在用的愈加得心应手,加之血菩提的内息,剑刃所切之处的剑气又能强上几分。她没见过顾谧的断水剑,不会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境界,偶尔会沾沾自喜,但大多的时间还是把自己定位成初出茅庐的新弟子。
她回忆起师父所教的断断续续的招式,将其连接起来,在脑子里过一遍。惊讶地发现这些招式之中正夹杂着断水剑的招式,除去断水剑,将其余的招式整合起来,并非是一盘散沙,而前后能完美地衔接起来,如行云般地流畅。
愈到深处,她脑海中出现一个人影,也许是她自己也许是别人,正轻车熟路地使出这套功法,她越看越发神往,直至她抽出剑,在屋中使了出来。
钟情看到这番场景,断然不能轻易闯进去,这个时候若是被打了岔,极其容易走火入魔。她在门外看屋中被灯火放大的影子,不禁皱起眉头,时至今日她才看到周为水在练武上的天赋与悟性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但同时有不解的是——她的心境时而相当纯净,几乎一尘不染,时而浑如黄河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