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北火，东林，西山，为元启年间四大家族，暗幕中的四大护法，后来暗幕骤然消失，他们自然是死了。”

“他们竟是‘暗幕’？”周为水神情慌张，“唐若渊是唐央之子，这是八九不离十的。不过我好奇的是，何人能将暗幕赶尽杀绝？”

蓝玉烟摇头道：“这些事情，史书中并无记载，想来也是不让记载的。时局动荡时，四大家族舍身赴死，天下太平时，等待他们的竟然是赶尽杀绝，这让何人不心寒？”

“难怪当日在华枳山，唐若渊说花姐姐跟错了主子，”提到花应，她总是忍不住心底那份不舍，深知自己不比花应的心怀，便自嘲地一笑，“事实证明，的确是如此，就连花姐姐以身殉国了，背后竟还有人诋毁她，皇帝也是迫于压力，才替她说句话。”

“其实我多半不解，花姐姐逃出江临之后，为何只身回来赴死，如今便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她所爱的从来都不是权势与钱财，她所遵命的也不是皇帝，她爱南晋的子民，喜欢看到他们幸福安康，就将自己的这条命都给了他们。”周为水有些哽咽，而又万分坚定地道：“如果有机会，我也愿……”

她止住了，毕竟刚才才答应的人家，要好好活着，总不能没到半个时辰，又将“死”挂在了嘴边，丫头似的朝他笑了笑。

蓝玉烟出乎意料地道：“我陪你啊！”

鸟鸣，天明。

胡精儿整理好行礼，交给常千匀，凑到他耳边，不知交代了些什么，小桃子由常千匀拉着，他似乎也不反抗，甚至有要远离雁无归的意思。

周为水换回先前的一身行头，蓝玉烟同样换回了靛青色衣衫。

为水上下打量他一番，有意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你为何如此喜爱靛青？”

他想了想，说了前后毫无逻辑的两句话：“‘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正好我姓蓝。”

“唉……”周为水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人多半是个间歇性傻子。

断语崖与柴门在同一个方向，皆在西关，而筑家同样在此地。

出于赶路的需要，雁无归勉为其难地抛弃了马车，改为骑马，十分嫌弃这马瘦了，怕这骨瘦如柴的小马经不起他这庞大的身躯。而一路上，除了他刻意与马较劲，并未出任何问题。小桃子依旧跟常千匀一起坐，二人聊得不亦乐乎。

雁无归看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徒弟跟别人跑了，心底颇为不满，强挤出些笑，向小桃子招了招手，“小桃子，过来，跟师父坐。”

小桃子正同常千匀讲笑话，不知真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反正是没理他。他喊第二遍，仍然没理。第三遍时，雁无归直接发怒，一挥佛尘，便把小桃子抓了回来。他冷着脸，“师父的话你听不见了是吧？”

“师父，对不起！”小桃子万分真诚地道歉：“方才与千匀哥哥聊得乐子了，一时没听到师父的话。师父你也知道，我在观里，从来没有人与我聊天。”

这句话可叫雁无归心疼，本想着如何收拾他，一听到此话，已经全然心软了，“唉……”

小桃子眨着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偏头对雁无归无辜地问：“师父，周姐姐是个好人，你说是吗？”

在场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皆为之一震，尤其是周为水，一头雾水地来回看了看，向蓝玉烟使了个眼色，又向小桃子挤了挤眼，仿佛在说：“小孩子别管闲事。”

小桃子继续逼问道：“师父你说啊，是不是？”

雁无归避而不答，假装没听见，一边回避着四下乱瞥，“哎呀，这里的风景真好。”

“这里何来的风景，道长莫不是没看见此处是一片乱葬岗？”蓝玉烟无情地拆台，“若要说乱葬岗是好景之地，那道长你，口味未免也太重了点？”

雁无归丢出一个犀利的眼神，像是玩笑地说道：“小小后生，竟敢如此与我说话？”

“小小后生自然是不敢的，道长大可不必与晚辈这般计较，”蓝玉烟似笑非笑道：“不然，未必显得曾经天下第三的雁无归，有些不讲理了，您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雁无归寸步不让，“当今皇帝的义弟，堂堂的南晋王爷，与长辈如此说话，你将你兄长的颜面置于何地？”

“道长这话，晚辈倒是不解了，我并非皇族血统，这是众所周知的，我既代替不了皇上的颜面，更代替不了南晋的颜面，”蓝玉烟回头看他，“道长这话听上去，为何有些大逆不道之味？”

“你！”雁无归瞬间怒了，他甩起佛尘指向蓝玉烟，咬牙切齿地恐吓道：“我大逆不道与否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胡言乱语一句，你便要长住在这乱葬岗了。”

周为水迅速抽出九齿，正抵着雁无归的咽喉，嗓子眼里冷喝道：“你敢！”

“我说各位，能否别这么急躁？”常千匀看不下去了，来打个圆场，“这里还有个小孩子，张口就是打打杀杀的，未免不太合理吧？道长您说是不是？”

“哼！”雁无归狠狠地一夹马腹，甩开他们一截。小桃子在他怀里不停地乱动，头发在他下巴来回扫动，扰得他心烦意乱，猛地一拉缰绳。待马完全停止，问小桃子：“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