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缕微白的太阳光透过窗子缝隙钻进来，洋洋洒洒地铺了一地。

蓝玉烟撑着床沿缓缓地爬起来，按着还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这沾酒就醉的体质，哪能喝下大半碗酒？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筋骨，那半边被压得麻木身子这才恢复了点气血。他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格外小心地怕发出声音打扰到了楼下院子里正在练剑的周姑娘。

周为水拿到这把九齿，就跟宝贝一样藏着，今日终于舍得让其出鞘了。她自从离开落英谷这几个月以来，鲜有清闲的闲暇时间来练剑。在此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习得是师承哪家，武林中那些强大而独立的存在，放眼望去，没有一处是与她相似的，说白了，她就是个没人要的。而当她从柯照连口中得知自己所练的剑法是出自顾谧之手，她又觉得如雷贯耳不可思议。

周为水重新束起头发，加上两旁脸颊上几根松松散散的碎发，整张脸显得更加清瘦，腰身就像是水中的蒹葭丛中最细的那根，只是任凭风往哪边吹，她总是巍然不动。

“周姑娘，吃早饭了。”高夫人端上热腾腾的包子与米粥，蓝玉烟一溜烟似的从二楼下来，白色的热气迎面扑来，带着丝丝谷物的清香与红豆沙的甜美。

“哎，高夫人忙着了。”周为水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小九放回剑鞘之中，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蓝玉烟。她狼吞虎咽地咽下那个包子，“你的酒量那么小啊？不能喝早说嘛！”

蓝玉烟着实憋屈的很，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你给我机会说了吗？而且最关键的是，面前是个小美人，怎么能驳了人家的姑娘面子？

他朝周为水苦笑道：“小姑娘年纪不大，酒量倒是不小。”

“那是，”周水毫不犹豫地接道，她放下手中的碗，微微仰起脸来，“昨晚又耽误了一晚，今晚必须行动！”

“什么？”蓝玉烟差点被一口滚烫的粥呛个半死，他本来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没想到是认真的。他面色一沉，“你考虑清楚了吗？”

“当然啦！”周为水的回答似乎都没来得及想，大眼睛无辜地眨了一下，睫毛轻轻剪动。

“你知道柳府在哪吗？柳府之中的布局人手是何情况，你知道吗？柳府的粮仓在哪？”蓝玉烟声音减低，“太守的职位有多少人盯着，姓柳的能在江临城混十几年，他没点城府早就被人大卸八块了。退一步说，就算我们顺利找到了粮仓，我们要怎么悄无声息地将粮食运出去？”

“我知道，可是……”周为水有些气鼓鼓的，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出能顶撞他的话。

蓝玉烟继续道：“有什么花应师姐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她都拿他没办法，更何况是我们？”

“可他昨日放粮五斗，不就是摆明了在侮辱花姐姐？”周为水微微眯眼，眼尾显得更长，甚至有几分妖娆，“花姐姐不能与他撕破脸皮，但是我能。这口恶气要是不出了，我都吃不下饭！”

话没说完，她又掰了半个包子嚼了起来。

蓝玉烟：“……”

姑娘你是认真的吗？

“江湖险恶呐，小姑娘。”蓝玉烟不禁笑了，笑容随后立刻消失，“姓柳的是朝廷命官，他要是出了事，必然会引起朝廷的重视。”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跟他过三百个回合。”周为水倔强起来，一抹自信而又天真的笑悄然爬上眉梢。

“你内息恢复几成了？”蓝玉烟忽然想起来她还算是个病人。

周为水没好气地道：“别把话题引我身上。”

他只好没趣地舀着碗里的米粥，看着周为水吃的还意犹未尽，又将自己仅掰了一小块的包子放到她的碗里，“这样，我先去打探一番，熟悉熟悉地形，然后你再过来，如何？”

“我不放心，”周为水丢给了他一个白眼，“万一你现在活蹦乱跳的，晚上就壮士一去不回了，那我不得内疚致死？”

“我，”蓝玉烟心里苦得像个黄连，开始胡言乱语，“从前有个先生给我算命，说我福大命大，不到百八十岁死不了。”

周为水无心听他瞎扯，走出门口坐着发呆去了，发呆也是无趣，还是去练剑来的实在。

高老板拿着扫帚在一旁扫地，忽然走了过来，向头顶指了指，道：“这上面要想稳，下面就得平衡，要是左高于右，或是又高于左，那都是不行的。”

不知什么时候，高夫人已经站在他身后了，随即他的头就挨了一巴掌，“你是嫌活太少了还是怎么？赶紧摘菜去。”

高夫人连推带骂地赶走了高老板，对蓝玉烟难为情地一笑，“小少爷别听他胡说八道，老头子年龄大了，脑袋不太灵光。”

“我倒是觉得高老板说的有理，多有趣。”蓝玉烟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笑，手上开始收拾碗筷，“夫人，我来帮你。”

晚饭，周为水吃得并不香，饭没吃两口，竟觉得头迷迷糊糊的，又她只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嘴上却不想往下咽。蓝玉烟给她舀了半碗汤，“不想吃就喝点汤吧。”

“嗯，”周为水端起碗一口喝完了，她敲着头道头好晕。”

“那就睡一会吧，”蓝玉烟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细语地道，“睡吧，睡吧……”

“不能睡，我还要去……”她的声音渐微，慢慢地趴了下去。

“高夫人，为水睡着了，待会帮她洗把脸。”蓝玉烟眼色突然扑朔迷离他向外面看了一眼，“我出去一趟。”

说着，他抱起为水走进客房，出门前向高夫人一摆手，“若我亥时还没回来，就不用给我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