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槐三白了贾义一眼，点了点他的脑门，满脸嫌恶地说：“狗头里装满了驴，净想些啥子，淫龙交尾有甚可看的！”

“这什么叫假仁还是假义的矬子说得不错，”李斯扫了一眼贾义说，“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大山一般终结于地势低伏处，只要你明显感觉到周遭的山势越来越低缓，视野越来越开阔，那就说明你快要走出大山了。哥几个，走吧？”说罢冲到白泽前边，走向那道山岭旁侧的低伏地带。

贾义闻声色变，不满道：“拿人名字开玩笑可是不高明的，哼！”张槐三刚刚还与贾义争辩，这时却和他站在一边，他拍拍贾义的肩膀，面对前边李斯的背影歪了歪嘴说：“那该死的竹竿子不就长得高点么，神气个啥？”

良久，七人行到一处山坳，左右岩崖百仞，怪石嶙峋，崖顶之上，树木一处接一处地丛生，宛如一队队士兵操戈肃立。人行于谷中，难免不觉张皇。白泽指着山顶说道：“倘在古代，这可是兵家必争之地，只需在两边的山顶各自埋伏一队弩手，再备以滚木礌石，谷中定将鸡犬不留，敌手来多少死多少！”

杨大顺抬头看向峭崖说：“古代就不说了，弓弩没个准头，飞石找个岩龛也能躲过去。说说现在，弩箭可不比现在的洋枪，要是那里埋伏一队枪手，咱们还有命出去吗？”

白泽笑了笑说：“我随口说说而已，这里可是原始森林，兵家是不会闲得来此争夺什么的。”

“那可不……”张槐三想到了什么，随即话锋一转：“不好，要命，旁的军队当然不会来这儿，可是别忘了步四营，我们可是造反的逃兵！”

白泽闻言全体震悚，如梦初醒，他一向考虑得多。现下竟把步四营这个潜在风险给忽略掉了，差点误了大事，尽管这处原始山坳埋设伏兵的可能性不大。任何潜在的因素都可能引起质的变化，无论是将来做杀手，还是眼下当领袖，他都要思虑周全。

“欸，走啊！”李斯看着身后踌躇不前的六人，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胆小。

“要是山上真的有埋伏怎么办，我们岂不成了瓮中之鳖？”覃壶嘴道。

“你才是王八呢，你们怕的话原路返回！”李斯说罢甩头便走，贾义急忙跟上了他的步伐，对身后的五个弟兄说：“兄弟们，咱们跟着竹竿子走就没事，他挺能耐！”

此种境地下，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都快走出神农架了，原路返回又待怎样，岂能因为风声鹤唳而把草木当作敌兵？白泽只好殿后，命令众人快步走出这个山坳，再有半个时辰，他们顺利地走出山坳。对于山坳里的平静，他们心中却是难以宁静，就像那些常在大海里劈波斩浪的船员，某日遇上暴风雨他们的船反而比平常还要稳当，这事怎么看都透着古怪。

李斯看出了六人的猫腻，指着他们摇头骂道：“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贱骨头，不被迫害不舒服嘞！”

在山坳的尽头，豁然开朗，分明是一片平整的良田，阡陌交通，一里见方，其上栽种的水稻已然完成收割和脱粒，余下的稻草拢成三四百个屋状秸秆堆，均匀地分布在这片田地上；更有上百个略大于人的稻草人行列有序地聚集在东北角落，与这片稻田十分的不相称。天是灰蒙蒙的，地是黑黢黢的，天地之间，明黄的稻草堆显得格外醒目，宛然几百个身披蓑衣正待迎雨的大肚将军；比较而言，缩在角落里的稻草人就显得小气很多。空中飘荡的是若有若无的稻香，细嗅之下，能闻到翻新泥土的味道。此情此景，好一派静谧和谐的田园风光，教人一时忘却了仍然身处神农架原始林区的事实。

良田正中是一条宽大的南北向水渠，田间地头又有数十条东西向支流发轫其上，为水稻的生长提供水的滋养。此时的水渠已经干涸，渠底的泥土尚且湿润，泥表的龟裂纹路却有愈演愈烈之势，显是缺水久了。

水渠滥觞于北面山间的一道裂缝，白泽看着一里远处的那道裂缝，想知道它是不是出口，心绪却难免不被东北角的稻草人俘获，简直是不可阻拦。不和谐，与这片天地不相称，那百来个稻草人来得太突兀了！

其一，秋收后的稻草大都以秸秆堆的形式存在了，这是千百年来农人们通过实践而总结出来的最省心、最经济的做法，既能节约秸秆所占的空间，又能更好地保存这些往后生活中还需用到的有用之物，因此犯不着再费力去做那么些吃力不讨好的稻草人。其二，稻草人存在的作用是恐吓前来偷食的鸟兽，然而稻禾都收割脱粒了，又何须多此一举？其三，稻草人如果是用来驱赶鸟兽的，自然是雨露均沾地散布在稻田里，即使是被农夫们于农忙后收拾了，也不应该像那样一个个整齐有序地站成一个方队，就像在守护着什么。

“什么，它动了，怎么可能？”白泽心头一紧，用手揉了揉眼，定睛视之，果然远处的稻草人发出轻微的动作，这可逃不出他的鹰眼，可以肯定的是，与风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