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蒲兰天、张海平、季怀远、徐宇、甲十六、祝西山……
等白马关破,甲帐城完成最后的使命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些人中,还有多少能站在这大堂里。
想着,林安之心头暗暗叹了口气。
……
这一年的冬季格外的寒冷,哪怕是半雪城也出现了百年未遇的景象,雪线竟然从半雪河的西侧飘到了东侧,这在半雪城来看,也是百年未有的景象。
不过对半雪城的百姓来说,这除了奇景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往日里在半雪河上飘荡的画舫依然是顺江放舟招揽客人,来往客商也依然是络绎不绝。至于说西面白马关的消息,对于这些半雪城的居民里说,就仿佛是故事里的内容,全然没有真实感。
初春时分,已经紧闭了整个冬天的林府终于是打开了大门。据说老太爷年岁大了,返京后就一直身子不适,整个冬季都被疾病困扰,这临到开春了,终于才有了些微的好转。林府这开府设宴,也算是为老太爷冲喜。
正月初十的傍晚,林府外红红的灯笼高挂,大门口宽敞的街道上停满了各种马车,这要是稍微了解一些京城官员情况的,光看这些马车上面的旗帜,就能看出这其中代表了多少达官显贵。
“快看,那是宰相曹正风曹大人的车驾!”
“前面户部的蔡大人刚进去,怎么曹大人也来了?我可是听说这两位不对路,从不在一个地方出现。”
“这可是林府啊!你是外来人有所不知,当年老太爷横扫天下的时候,这京城上下,谁家府门没被他踢过。你别看现在蔡家和曹家风光无比,但当年在老太爷手下,也是哭喊着求饶命的对象。再说了,现在的户部尚书蔡文茂蔡大人,听说他当年能近户部,还是有林府老太爷点了头,这才进去的。你说,这样的人物,蔡、曹两家能不给面子?”
林府外聚集着看热闹的百姓小声谈论着。
曹正风车驾停下,那看上去颇为威武的马夫恭敬地掀开帘子,迎这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走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相曹正风。
“大人,那些乱嚼舌头的刁民,可要小的去教训一番?”马夫低声问道。
曹正风叹了口气,道:“不过是些个愚民村夫,不必理会……进去吧。”
林府大门口,老管家已经侯在了那里,见了曹正风,他拱手道:“曹大人。”
曹正风望着他一笑,道:“李公公,许多年不见了。”
老管家无奈一笑,道:“出云县是山高路远,不方便想见,但这一年里我和老太爷就在这林府里,曹大人若是想见,随时都能见着,不过是不愿见罢了。”
曹正风微微沉默,道:“老尚书情况怎样?”
老管家神色一黯,侧身让开道路,道:“里面请。”
林府外看上去灯火辉煌,一派喜气洋洋,然而真到了内里院落,却发现所有家眷都是一身素服。
曹正风皱了皱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尚书不过是偶感风寒,你们这么打扮也不怕气着老太爷?谁让你们这么穿的?”
老管家苦笑道:“若是没有老太爷命令,这林府上下谁敢如此犯忌讳?老太爷说,少爷不在府中,怕自己百年之后咱们这些下人草率对付,所以想看看自己要真走了,咱们会怎么做。所以,就让这样了……”
曹正风沉吟片刻,这才苦笑道:“倒像是老尚书的作风。”
老管家说了句,就挥了挥手招来了一名下人。那下人双手奉上一身素服,老管家换上后,这才道:“就在里间,曹大人随我来。”
曹正风点了点头,跟着老管家进到了里间。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草味。
进了屋便见到朝堂中的一帮子熟人,户部尚书蔡文茂、兵部尚书臧定远、礼部尚书司徒伯南,甚至还有太常寺卿苏冉勋等。
要不是这房间够大,只怕也容不下这么多人。饶是如此,现在房间也显得很是拥挤。
而让曹正风更为惊讶的是,蔡文茂和臧定远此刻正站在床边,床衔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老管家领着曹正风穿过人群,到了床边,果然不出曹正风所料,这坐在床衔上的,正是大魏神宗皇帝。
“曹正风见过陛下。”曹正风赶紧行礼道。
神宗皇帝没有理会曹正风,只是微微点头,目光依然是落在床上那位枯瘦到极点的老人身上。
“无论什么事情,总是要等你好起来再说。”
神宗皇帝的声音柔和,便是最亲近的大臣,也是第一次听到神宗皇帝用这种语气说话。只怕是后宫嫔妃,也不曾听到过这位铁血皇帝如此温柔的声音。
老太爷发出一阵干涩沙哑的笑声:“老头子这次是真的到头了,现在交代这些事情都不管用,死了后就更没人管了。陛下啊,那个小的,您到底是要还是不要,今日总是要给我个准信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外面炉子烧着柴火发出的噼啪声。
老管家忽然开口道:“各部主管大人留下,其他诸位大人还请暂且出去休息吧。老太爷有些累了,人少些好休息。”
房内的官员们早就浑身冷汗,听到这话简直是如蒙大赦,行了一礼后,头也不回地快步退了出去。
这一下,整个房间顿时空了一大半,也就几位尚书和几位亲近的高官留了下来。
神宗皇帝沉默半晌,道:“要又怎样,不要又怎样?”
“要,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就别再扭扭捏捏的,该怎么样就要怎么样,当年答应的事情,即便是以前没考虑,现在也该考虑考虑了。如果说不要,那也好,老头子就把他带回去,这京城里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太多,我怕那小的被人欺负。”
老太爷一口气说完,脸色就是一阵潮红,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怎么会有人敢欺负他?”神宗皇帝轻声道。
老太爷咧了咧嘴,枯瘦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阴森:“怎么会不敢?小的在西晋那边做了这么大的事,帮着朝廷解决了那么大的问题,结果呢,竟然就等到一纸奏章,说他要造反。旁人不知道内里或许相信了,但陛下也信吗?”
神宗皇帝缓缓道:“自然是不信的,但这和前面说的有什么关系?”
老太爷冷笑:“你若是给他个身份,还有旁人敢说那些话?要或不要,总是有个身份的,现在夹在中间算什么?便是因为身份不明,所以才会惹来那些个风言风语。”
神宗皇帝沉默良久,道:“要个身份?”
“要。”
“好。”
老太爷轻笑点头,没有再追问到底是什么身份。
就在正月十一的清晨,凄厉的嚎哭声从林府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