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雨的诗作及其评论
最后的午餐
黄秋雨
两只浸血的珊瑚瓷
两杯含泪的酒
最后的午餐间
充满了秋日的阳光
默默无语
慢慢地抬起眉头
我映进你的瞳孔
时光因此而彷徨
把你杯中的苦酒泻下来
流进我的伤痛
感谢酿酒的人
让我尝尽悲伤
多少似火的目光
多少似水的路途
在举杯之间
都像鸟一样飞翔
只留一只你银色的耳环
像西沉的月亮在心中
映照着你最后行走的姿势
酒呀,流进我绵长的绝望
原载《锦城日报》1993年5月14日
没有人知道草生长
——读黄秋雨的《最后的午餐》
汪洋
在远古洪荒时代,有一条源远流长的红水河。河边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每天每天,他们对着红水河唱一支不知名的歌。歌子缠绵温柔一波三折,却反反复复只听得懂一句:
没有人知道草生长。
歌子自远古潺潺流来,润入20世纪最后一个年头伏羲故都附近的颍河岸边,突然拔高,化成一首小小的抒情诗:《最后的午餐》(载《锦城日报》1993年5月14日)。那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换上了世纪末不赶潮也不落伍的普通服饰。男的老板裤托着一件银白色质地轻柔的夹克衫,女的水洗衫坠着一条绿影荡漾的真丝裙。面对面,坐在一家豪华大酒店靠落地长窗的一副座位上,以“两只浸血的珊瑚瓷两杯含泪的酒”,“在秋日的阳光里开始”,“最后的午餐”。
时间在这里停滞,语言在这里终止,而温柔的阳光也在这里,因时间与语言的静默而凝聚。只有两双眼睛,两双洞穿千万年莽古黑洞游弋而来的无声的眼睛,在手肩的屈伸中以烛照凡尘一切的光束对望。生命以她独有的形式在这里完成了一个凄美的定格,令周围的观察者或窥视者,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幽长的叹息。还有什么比这种锥心蚀骨的离别更令人伤感动情、悲戚无奈的呢?他们只是小小的两个人,而他们的故事,却是整个人类上演了千千万万遍的同一个故事,同一个主题,同一个形式。所不同的只是,这时,他们是演员,而我们这些人,是观众。他们是在感同身受我们所有人的故事,我们则只是一群不得不漠然而又不能彻底漠然的在旁边静观默想者,想帮他们一把固所不能,而要想推他们一把则更其艰难。试想,有谁愿意在别人演出自己心灵的故事也是他的心灵故事的时候,能不沉醉其中,手颤脚麻,难以行动呢?即便有那个心思,也没有行动的能力啊。一个人的一生有无数个“最后的”时刻,而每一个,都可说是一次脱胎换骨,又有谁不珍惜它呢?也许有些人会诅咒它,不过,那也是一种珍惜,是一种特殊的珍惜方式呀,你说不是吗?
观众在沉醉中散去,偌大的世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都年轻。年轻是孤独与寂寞的代名词,你想是不是?那么,这两个年轻的男人和女人,这两个我们的代表,我们的替身要啜饮下人生的一杯苦酒,我们能阻拦他们吗?让孤独与寂寞、伤感与悲苦随他们啜饮下的苦酒而去吧。
不过,我们是不是要惭愧了?他们不惜啜饮自己的悲苦与忧伤,可是,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把你杯中的苦酒泻下来流进我的伤痛里我感谢酿酒的人让我尝尽悲伤。”此酒非彼酒,是现实存在的那种液体物质。可是幸福呢?他们本可以轻而易举地采摘去幸福的花冠的呀,却留给了世界,留给了正想欣赏他们的悲苦的我们。多么潇洒,多么豪壮,又多么让人像如邹忌者见到了城北徐公,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