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啥，咱老爷们儿不能流泪！”

江桐的父亲拍了拍江桐的肩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江家世世代代在这座小山村里耕地种田，现在自己的儿子终于有机会能走出去了，他这个当父亲的是由衷的高兴。看着父亲骄傲的脸庞，江桐眼角的泪水始终没有停下，他真的很心疼自己的父亲，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终于有所盼头了，只是他这次一旦出去上学，那么父亲的脊梁就又要弯下去，很长时间不能抬起来。

天上的太阳尤其的热烈，晒在皮肤上火辣辣的。江桐和父亲扛着锄头，走带回家的路上，一个昂首挺胸，另一个却一直低着头。江父确实开心，他一直都很支持儿子出去读书，这样他才能不像自己一样，天天在田里受大累。一想到儿子将来可以飞黄腾达，江父的嘴里开始哼起了小曲儿。

路上有不少从田里干完活的人在树下乘凉，看着江父笑盈盈的脸庞，有些不解，对于他们来说，除了今年能有个好收成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每天都过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日子，快乐早就成了一种奢求。

“呦！老江！这么高兴！”

“嘿！我儿子要当大学生啦！搁谁谁不高兴！”

村里人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江父并没有在意这些，依旧面带笑容，准备回家庆贺一番。看着满脸喜悦的父亲，江桐的头压得更低了，心中的愧疚感始终萦绕在他身上，他很想上大学，可是又害怕自己给家里带来过重的负担。父亲的背已经很驼了，江桐不希望自己将这根脊梁压弯。

父子二人一路无话，江父举着大烟枪往嘴里送着烟，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很多。

“孩子他娘！快出来！给俺磨刀！”

江父一到家就冲着家门口喊了起来，脱下身上的脏汗衫，江父扭了扭脖子，似乎想要干什么大事儿。

“嚷嚷什么！”

江母推开门，手里拿着炒菜的勺子，嘴里破口大骂，

“你磨刀干嘛？杀人啊！”

“儿子考上大学了，把咱家那头老母猪宰了，给儿子庆祝一下。”

江父说着，从院子的角落里搬出一口大锅，架了起来。江母一听直接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更加的阴郁了。

“你疯啦！你要宰猪，咱家今年过年还怎么过？全家一起喝西北风啊！”

“过年再说过年的……桐子！去，把我埋的那坛子酒刨出来，今天咱爷儿俩好好喝一顿！”

说着江父便开始生火，准备烧水。江母一看他的动作赶紧跑到了猪圈的门口，开始仰天哀嚎。

“江万里！我告诉你，你今天敢宰这头猪，我跟你没完！”

“你这婆娘，咋这么不懂事儿！孩子能出去上学了，高兴高兴还不行嘛？”

江父看到江母的举动，脸上欢喜的表情也褪去了一半，举起手里的烟枪，江父用力地吸了一口，吐出浑浊的烟气。

“我不管，你要是想宰这头老母猪，你就先宰了我！”

说着江母躺在了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哎呀！我的命真是苦，嫁给了你这个不会过日子的混蛋东西！这家还能要吗？你们老江家爷儿俩没一个好东西！哎呀……”

看到母亲躺在了地上，江桐赶紧跑过去将母亲扶起来，

“妈，您快起来……”

“滚！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你是又不心疼你那个死鬼爹，也不心疼你妈！哎呀！让我死了算啦……”

江父见状，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又往嘴里送了几口旱烟，江父接了桶水，将刚刚生好的火给灭了。

“行了！你就会在地上撒泼，让邻居看笑话！”

“还不是你！你没什么本事，还老想过好日子！我跟你说，这个家要不是因为我！你早就不知道死哪了！现在坟头草都比你高！”

“妈！快别说了……”

江桐扶着母亲，想要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结果江母直接将他的手甩开了，

“离我远点，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江父看着自己这个无理取闹的婆娘，心里十分的疲倦。他们两口子结婚多年，一直过着穷酸日子，她有一句话说的确实没错，自己确实没有本事……

“行了桐子！她要闹，就让她闹！”

江桐抬起头看了看父亲，此时此刻父亲脸上喜悦的神色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又抽了几口旱烟，江父转身进了房门。

“妈，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看见江父进了屋子，江母的心终于是落下了，看来家里这头老母猪是保住了。江桐又一次伸出手，将母亲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场闹剧终究是不欢而散……

晚上家里的食物依旧很简单，一碟咸菜，一盘青菜，还有三碗粥。江桐吃得没滋没味儿，江父甚至没有动筷子，坐在餐桌前看着窗外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