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2 / 2)

如果不是蒯正使再三保证,这是大补的养气丸;他吃下去以后,身体确实有了力气,不会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了,他定会大声抗议,认为汉臣居心叵测,想要下毒毒死他!

朝鲜使臣憋屈地咽了下去,朝右前方挪了挪。

他的右前方站着大汉正使蒯通,此时正手持符节,朝宫门口的君王与文武百官,作着最后的告别。天子的华盖在风中烈烈作响,刘越立在华盖下,微笑着替使团送上祝福:“一路顺风。”

使臣们齐声道:“谢陛下——”

刘越又说:“蒯师傅不用担心。朕特意叮嘱,叫典客卿准备了十八个向导,就算迷失在了燕国的深山老林,也能找到出路。”

蒯通:“……谢陛下。”

将军的行列里,传来低低的笑声,蒯通脸有些燥,他是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路痴的称号了。

刘越随即看向郅都,微微点了点头。

欢快的钟鼓声响起,使团逶迤着出发,向东北而去,正式去往他们的目的地——大汉藩属朝鲜。

.

一路上,朝鲜使团与大汉使团,颇有些泾渭分明,格格不入。

大汉使团里,除却正使副使,还有负责后勤的官吏、向导、医者等等,剩下的都是扎堆的青年使臣。他们的身份一个比一个吓人,面对印象中的弹丸小国,总有几分傲气。

蒯通与郅都二人,谁都没有打压这份傲气的意思,朝堂诸公的态度他们明白,恩威并施,才是正理。

病重在床的朝鲜王,一定会识时务,否则等待朝鲜的只有兵祸——如今朝鲜上下已经够乱了,难道还禁得起汉朝的外部讨伐吗?

或许也明白这一点,朝鲜使臣的姿态更逢迎、更谦卑了。

就算心里再害怕、再恐惧,使团踏进朝鲜的第一步,也许就是他的死期,但他丝毫不敢表现出来,恨不能揽过端茶倒水的活,把青年使臣伺候得舒舒服服!

可队伍最前的年轻人不让。

郅都非但不让,还指明医者来伺候他,大补丸大补药全都安排上,甚至还有红艳艳的东西,据说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大汉化学家自创神丹。

朝鲜使臣差点吓尿了,沐浴着众人奇怪的打量,他再三婉拒:“小臣臣臣……怎敢劳烦副副副使至此!”

郅都厉声道:“吃。”

朝鲜使臣含着泪水咽下去,引起一片哗然。

青年汉使窃窃私语:“难不成那使臣,是朝鲜王的私生子?”

“我看不然,许是隐瞒身份的朝鲜国丞相,若有不测,会影响我大汉与藩属的邦交。”

“叶兄所言有理。”

“吕兄呢?吕兄怎么看?”

被称作“吕兄”的吕禄慢吞吞抬头,指了指手上的琉璃方璧道:“我在雕刻玉兔,等归国后,交由工匠复制,准备在长安西市的铺子统一售卖。上一种图案卖得很是火热,买去当做装饰物的百姓也有很多,你们要不要来一个?”

众人:“……”

吕禄是吕家人,更是天子的亲表哥,他们忍。

他们若无其事地转头,在心里叹息,为了发扬劳什子雕家,吕二简直走火入魔了!长安城的八卦早就流传开来,这回是建成侯实在看不下去,才把儿子塞进使团里。

雕刻这技艺,除非运用在军事沙盘上,平日又有什么用呢!什么长安西市,什么售卖,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虽然心下不赞同,但在场的二代三代们,到底是有志向、有涵养的存在,平时谈笑聊天,也不会冷落了吕禄,甚至有人捧场,说自己一定会带家臣光顾西市的铺子的。

吕禄闻言,很是高兴的模样,渐渐的,有人朝他打听,当今天子的喜好是什么,平日又会与他这个表哥说什么话……

吕禄装傻充愣,偏偏一个字儿都没从嘴里漏出,便有更多的人不信邪,加入了撬乌龟壳的行列。

一群青年斗智斗勇,连赶路都不枯燥了,终于,他们到达了燕国国都,待修整两天,启程去往朝鲜。

蒯通连同郅都前去觐见燕王了,其余人休息片刻,相约在集市上逛一逛,除却留守的医者后勤,驿馆乍然空了许多。

一路上被灌药的朝鲜使臣,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他佯装出门游玩,与驻守燕国的朝鲜探子搭上了线。

两人一见面,朝鲜使臣嚎啕大哭,眼泪哗哗地流:“国主、国主重病,瞒不过去了!大王子委我重任,我却辜负了主人的重托,汉人一旦踏入我国,将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危难!”

探子惊呆了。

他抖着嗓子问了许久,才了解了前因后果,当即撂下一句“等大王子的命令”,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朝鲜使臣焦急地在驿馆等候,一天一夜后,一个陌生的新面孔路过他身侧,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瞳孔一缩,连眼神都变得惊恐。

待放松下来,惊恐很快变为不同寻常的亢奋,他喃喃地念着什么,眼前绽放出一片片黑白的雪花,好半晌,才把亢奋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使团中。

与此同时,蒯通问郅都:“燕王殿下屏退左右,单独接见于你,可有什么要事?”

对于面前的年轻人,蒯师傅也是欣赏的,故而一路上能压下嘴毒,与郅都愉快相处。

郅都摇了摇头,蒯通见此也就不再出言,毕竟是统领梅花司的司长,有些秘密旁人不适合知道。

郅都的手臂触到怀中的令牌,有些硬,有些硌人。他看向朝鲜使团下榻的方向,想起梅花司分部的成员方才向他禀报的话:“向大汉派遣使团,并非朝鲜王本意,而是呼声最高,势力最盛的大王子……”

朝鲜果真要乱了,郅都心道,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