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晴还是回来得晚了,李嬷嬷早已昏死过去,夏歌虽有意识,却也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夏铃被大夫人的狠辣手段吓去了半边魂儿,好不容易见到傅晚晴,如同找到主心骨般扑了过去,一口一个姑娘地乱叫,哆哆嗦嗦地将李嬷嬷夏歌二人被责罚的前因后果道出。
指鹿为马之事在权利倾轧的内宅屡见不鲜,仆妇们慑于大夫人之威,纷纷随大夫人意指证夏歌曾对主子言语冒犯。李嬷嬷救人心切,也被随意编排了个“以下犯上”的借口折了进去。在大夫人绝对掌控的内院,仆妇们尽皆低首。
若不是二人的卖身契并不在大夫人手上,她并无发卖之权,恐怕等傅晚晴回来时,便连人都遍寻不着。
想到这里,傅晚晴也不得不轻吁口气,幸亏当初挑选丫鬟时自己曾向老夫人请求,将二等丫鬟的卖身契以将来陪嫁的名义握到自己手中,李嬷嬷是娘亲的陪嫁,卖身契更加不会在大夫人那头。
没过多久,郎中们陆续入府,捧了上好的金创药,又拟好药效极佳的止疼汤药。双管齐下后,夏歌总算缓解了几分疼痛,簇着眉陷入沉睡。李嬷嬷却始终没醒,到了后半夜竟还发起高烧。
傅晚晴关了大门遣走不相干的仆妇,亲自衣不解带地伺候在侧。她足足熬了三个日夜,才等到烧微微退去的李嬷嬷勉强醒来。
“嬷嬷,你总算醒了。”傅晚晴明明想忍住泪水不让李嬷嬷担忧,可眼泪在眼眶中转了数转,仍旧止不住地落下。
“老婆子我还没看到姑娘觅得良缘,哪里就忍心撒手西去。否则夫人若问起我,我又该怎么回答她。”李嬷嬷提起先去的李氏,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落下泪来。
二人抱头痛哭了一番,李嬷嬷才紧握住傅晚晴的手,反过来宽慰道:“大夫人此次痛下杀手,恐怕是疑心了咱们。
“不过姑娘放心,她如今只一意自大,认为是我这老婆子教唆的你,对你还存了几分轻视。你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多蛰伏些,以防被她瞧见了本事,真真不顾体面要明目张胆地谋你害你。”
“她早视我如眼中钉,就算我真懦弱无能,她也不会放了我。”傅晚晴直将下唇咬出了血,“原是我想左了,想着在府中呆不了几年,不必真心收伏这傅家的仆妇们。
“可今日之事足够给我警醒,我若不在内宅有足够的话语权,大夫人随时可指使得动下头的那群仆婢来害你们。三姨娘虽受宠,却毕竟手伸不进中馈,能动用的人手更是寥寥无几。”
三姨娘率先察觉到异常,遣了丫鬟出府送信,可才至角门便被看门的婆子堵了回去。
李嬷嬷毕竟重伤未愈,多说了一会子话便又困顿不堪,傅晚晴将她扶住躺下,回了自己个院中枯坐一夜,第二日起身时眸色已大为不同。
她整装去了风和院,也不知关起门来与老夫人说了些什么,老夫人立刻使了人去前院喊傅老爷过来,哭天抹泪地要死要活:“你们都骗着我,都巴不得我早日死了,省得日日碍着你们的眼。”
傅老爷被捶得两眼发懵,连忙扶着自家老娘坐下,少不得又是赔罪一番细问详情。
“可你知晓二娘刚刚买下的那套翡翠鎏金头面值多少银子吗?一色十二套钗环足足三千两纹银,她这银钱又是从哪里出的?”老夫人段氏恨不得捶胸顿足,又想起自己白白支出的九千两,就恨不得将大夫人捉来挠上一挠,“若从公中,为何其他的九个姑娘没有;若走她的私房,那她前几日典当首饰的做派又给谁看?”
傅老爷听得面红耳赤,也不由得有几分怀疑起当初大夫人典当首饰的用心来。毕竟,若她能眼睛眨都不眨地为二娘置办下三千两的首饰,又哪里会是真正缺了这银钱之人。
此刻的他,早已将大夫人所说的一番“肥水不流外人田”抛到脑后,只想起舅兄前来送还嫁妆时欲笑非笑的面容。
可若此时承认大夫人用的是私房银子,便不是等于打自己的脸面么。毕竟当初是他信誓旦旦,说大夫人的私房已补贴了家用,利钱也全然在为他的官职搭桥铺路。
他呷了口茶水,终于想出一个能够说通的理由:“母亲误会了,她给二娘买的头面自然走的是公中的账。这几日凤鸣大街的三间铺子租了出去,管事们为邀功将租银提前送了来,这才使得公中账目略显宽裕。
“至于买头面这事儿,也不单单是二娘有,元娘、三丫头、四娘这几个眼见着便要说亲的丫头也都有,不过是那首饰铺子尚未送来。”
老夫人听罢仍显狐疑,傅老爷老脸一红,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这就去与冯氏说,让她联系首饰铺子那边的管事儿,将其余几人的头面今日就送过来。”
段氏这才平下心气儿,傅老爷拱了拱手,转身去了风华院。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大夫人冯氏火气飙升:“老爷,妾身用自己的陪嫁给二丫头买头面,为的是她将来出阁做准备。
“妾身就算为自己的身生女儿花了数万银子,那也是妾身乐意的事儿。您也不瞧瞧,先大姐的陪嫁,可一分不少地由族里的四老夫人代为掌管着,都没肯让妾身沾染半分。”
嫁妆留给自己的亲生儿女,这素来是不成文的规定,嫡母开明愿给庶子女们分些是她的贤德,若分文不给也无人能拿此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