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姨娘回府,大夫人便免了我姨娘的陪侍,又将流水样儿的补品送进祖母的风和院……姨娘胃口渐长,就连大夫都说,姨娘腹中的小弟弟被养得白白胖胖,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连对大夫人的气儿都消了几分……
“可前几日我偶然翻书翻到,孕妇若孕期将养过甚,十有八九会因子大而难产。姨娘知晓后有心减免饮食,却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要饭后多走两步消解些,又被众人死死拦住。”
傅晚月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目露惊恐,哀戚道:“我多留了个心眼,将那药渣想法子留下一些,又使了些银子贿赂前来诊脉的大夫,威逼利诱下那大夫才勉强说了实话,说是大夫人让他在药中多添了几味开胃的草药,这药效一起,势必会让姨娘止不住口腹之欲;
“我惊恐莫名,又细细问过春日、春花,她们都说大夫人曾特意吩咐过,定让她们安心服侍姨娘静养,若姨娘因多行两步路而导致有任何的不适,都要唯她俩是问。”
傅晚晴悠悠一叹,即使早知冯氏的狠辣,但也万没想出她会使出这一阴招来。古来姨娘地位低下,腹中子嗣才是众人看中的根本,只要胎儿稳健安康,又有多少人会在意姨娘的死活。她微微摇了摇头,不抱希望地问道:“祖母知道此事么?”
“知道。”傅晚月绝望尽起,“我与姨娘去求祖母,祖母听完勃然大怒,可见完大夫人后却一意地斥我姨娘胡思乱想,还骂我不守闺阁之训。后来我使了银子去打听,据说是大夫人承诺会将这个孩子以嫡子名入族谱,祖母这才松了口。”
傅府如今并无男嗣,看大夫人的模样也不像再能有孕,在无嫡子诞生的情况下,庶长子的地位便愈发崇高了起来。大夫人肯认下庶长子为嫡子,对其将来定大有裨益,老夫人虽不喜大夫人,却也不会不对这个提议动心。至于姨娘通房之流,在老夫人心里,能孕育傅府的公子哥儿已是她们的极大荣幸。
“我知道了,你且容我想想。”傅晚晴眉头紧蹙,这一生死局并不好破,特别是在老夫人明显也动了心的情况下。
傅晚月见连她也没什么好办法,急得眼泪簌簌而落。眼见天色已晚,她也只得暂忍心伤,暂且别了傅晚晴回了自己院中。
一夜两人皆是无眠,傅晚晴辗转反侧,第二日特意去风和院里探一探消息,三姨娘被四五人簇拥着走来,看似风光无限,内里却憔悴不堪。
她的肚子比起寻常妇人要大很多,整个人虽被喂养得珠圆玉润,可眼下却青黑一片。她陡然瞧见傅晚晴,眸中的光彩骤亮,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廊下的争执声打断。
说是争执,不过四姑娘傅晚娇单方面欺负五姑娘傅晚月罢了。傅晚娇趾高气昂,连声训斥傅晚月未遵长幼之礼,竟妄图与她同行比肩。
这一家子姐妹之间,本无需严格遵守这样的礼仪,但若有人真真吃饱了撑着挑起刺来,倒是可以拿出来说道一二。
屋内的老夫人低头啜着茶水,仿佛不知晓这外头发生的一切。傅晚月臻首低垂,手指死死地搅着衣衫。
三姨娘心下剧痛,抱着肚子就要跑来,仆妇们牢牢将她扶住,皮笑肉不笑着说道:“姨娘可千万小心,您此刻的肚子踹的可是傅府里头最尊贵的小主子。”
好半晌,傅晚娇才收了声,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倚在老夫人怀中。老夫人爱怜地拍了拍她的手,却对着后进来的傅晚月敷衍着摆了摆手。
几厢见面,唯听见傅晚娇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趁着她去更衣,老夫人将傅晚月拉到怀中,又转头看向三姨娘,这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切莫与你四姐姐多做计较,你是个有后福的,只要你姨娘腹中的小弟弟平安诞于世,将来你作为他的同胞姐姐,还愁将来的日子不会平安顺遂。”
三姨娘瞬间脸色煞白,两唇抖得无以复加。她看看傅晚月,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终于认了命般瘫软在椅子上,良久才起身轻轻福了一福,轻声告罪要回去躺下歇息。
老夫人满意地眯了眯眼,傅晚月眼中含泪,于众人不察觉处溢出满眼的绝望与悲伤。傅晚晴连连叹息,老夫人拿着受辱的五姑娘来敲打三姨娘,就差明晃晃地说出:“你若为想活命伤了傅府金孙,我必让五娘生不如死。”
她们这群女孩儿家,在老夫人段氏的眼中,哪里抵得过一个金孙重要。如今若想让老夫人与大夫人分道扬镳,必要寻一件足够让她俩离心且闹得不可开交的大事儿。
她正思索着,忽听得外头有人禀报,说是段家大娘子入府拜访。老夫人面露疑色,但还是热情地着丫鬟将那人迎了进来。傅晚晴做了些功课,知晓这位段家大娘子就是老夫人的嫡亲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