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便是佛诞日前夕,每年的佛诞日老夫人段氏都会亲自去一遭白马寺,今年她特意点了大姑娘跟随。原因无他,大姑娘明年就将及笄入宫参选,多去求一求神佛,说不定真能受菩萨保佑雀屏中选。
既已洗清污名,又有救下三姨娘的功劳,何况不日便要送入宫中参选,即使往日里再不经心,如今也必得重视起来。段氏心中敞亮,元娘若能入选皇家,自家儿子的仕途也能再进一步。想得深远些,自己在大夫人面前就更能多些威严。
这也不怪她要如此算计,傅府百年名门,偏她不过一寒门小女。当初若不是凭着娃娃亲的名头,也不可能拥有如今这泼天的富贵。但因身份所限,在面对来自于高门大户的媳妇便总有些底气不足。
消息传到风雅院时,傅晚晴尚不曾有所感触,夏沁却激动得该不知如何是好。她干完活儿,便偷偷摸摸回到自己屋中,将早就准备好的旧衣再次检视过,这才悄悄地塞入包袱内。
但凡大家姑娘外出,贴身的丫鬟必然要为她多带一套干净的衣物,以防出门时不慎弄污了身上的那一套后,还有可备替换的衣裳。夏沁熟知此条,这才想出这样一损招来。
堂堂傅府嫡长女若只有一身又破又旧的衣裳可换且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可不就是大大地失了脸面。而若在主子走投无路之时,她这个二等丫鬟带着一套新衣及时出现,可不就等于解了主子的窘境。
她越想越得意,趁着大姑娘带李嬷嬷与春雨去风和院请安时假装去主屋扫打,将春雨原本准备好的同色包袱换下。春雨此人素来有些颐指气使,自当了一等丫鬟后,特意收伏了小丫头铃铛替她打理一些琐事。如这种检查衣物包袱的小事,她必是不愿亲自经手的。
也正因为她的这个脾性,才让夏沁钻了空子。夏沁暗自得意,这世上哪里有银钱收买不了的小丫头。春雨自以为许了那铃铛一些好处,便真能将之彻底掌握在手中了?财帛动人心,她许了铃铛双倍银子,又许了日后必提拔其为二等,可不就让其顺利倒戈。
她早已计划周详,就等着第二日到达白马寺后,寻着机会弄脏大姑娘的衣裳,再等时机成熟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衣裳表忠心。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不过一夜光景,她却不知缘由地腹痛如搅,光是去茅厕便连跑了四五趟,到第二日清晨时已虚脱得两眼昏花。不提跟着出行,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这模样自然不能跟着去寺中,春雨扶着傅晚晴从她面前高调走过,临上车时还对着她挑衅似地眨了眨眼。她气得捏紧拳头,只差咬碎一口银牙,诅咒道:“我且看看,失了面子的老夫人会不会生剥了你的皮。”
老夫人段氏兴许是因为出身缘故,最是讲究排场和脸面。若是此次让她在众官家夫人面前落了脸,得个苛待嫡长孙女的名声,她势必要追查到底。
她笑容方起,忽又想起了什么般猛拍大腿,提脚便向内院冲去。大姑娘自己来查,顶多只能问罪让她失了脸面的春雨,可若是老夫人来查,必是要将整个风和院都盘问一遍的。自己得赶紧去与那铃铛通个气儿,如果真真出了事儿千万得要死咬住春雨,可别供出自己来。
就在她与铃铛串供的当口,老夫人一行也缓缓到达白马寺。佛诞日的白马寺香火鼎盛,往来求佛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白马寺能在京都一众寺庙中脱颖而出深受帝都香客喜欢也并无道理,它设了几乎完全相同的前后两殿,前殿只接待普通百姓,后殿则养了一批专门的知客僧,只负责接待官家女眷。
百姓与官家互不干扰,却又能拜得同一佛,香火自然愈发鼎盛。段氏在后殿拜完佛祖,因还有些私事儿便让傅晚晴先去早已准备好的小院稍事歇息不提。
可谁知这一歇息,便歇出些许事端来。
春雨身为一等大丫鬟,待扶着傅晚晴入了禅房,便殷勤地忙前忙后假意掸着并不存在的灰尘。外头的小丫鬟送茶进来,她立刻佯装回头,脚下悄悄一移步子,便愈那送茶的丫鬟撞到一处。
茶碗倾斜、茶水四溢。凌冽的茶水混着茶叶沫子一同泼到傅晚晴崭新的衣裙上。
眼见着主子的衣裳被茶水浇透,春雨大惊小怪之余,二话不说从软榻旁取出备用的包袱,大剌剌地展示在傅晚晴眼前。
大红缂丝罗裙被规规整整地叠放在包袱中央,与明黄的坎肩相得益彰,俨然不是夏沁偷偷放进去的那一件。
若是夏沁在此,必要惊得安放不住手脚。偏偏春雨面上毫无半丝诧异,只嘴里装模作样地“咦”了一声,便举着这套衣裳便要替傅晚晴换上。
傅晚晴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配合着她将这衣裳换上。正老夫人那边传话,说正与几位通家之好说着闲话,特来让傅晚晴前去厮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