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渐渐平复，保姆切了水果拼盘出来，三人坐沙发上聊起了天。

陈安在厨房帮保姆收拾晚餐菜品，又听欢声笑语不断传来。

程乐乐是个开心果，说了一堆影院趣事。譬如明星如何全副武装神秘观影，无人问津后又不甘，不停卸下武装吸引关注，最后终于被人认出来，索要签名才发现自己认错，把签名还给他啦。譬如有新来的员工，售票时刷出名为“卜克”的客户身份信息，然后很有礼貌地称呼对方扑克先生，在对方的严厉眼神中，又改称为嫖客先生，差点被暴揍一顿啦。譬如有顾客带着小朋友看电影，散场后走到半路才发现牵错孩子啦。

跟了他们多年的保姆也笑出了声，剥着蚕豆道：“我都不晓得，原来开影院这么好玩的。”

陈安想起天合技校前程乐乐蹲过的烈日，想起她莫名浇的可乐，想起她大雨中爬的平台顶，想起黄天苟的职场霸凌，想起通达的邮件警告，一时答不上来。

程乐乐好像很擅长报喜不报忧。或许小时候就有端倪，她不让他知道摔过的跤，崴过的脚。

他不禁想，会不会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真相，程乐乐故意瞒了他？

外面又传来一阵大笑，打断了陈安的思绪。

保姆把剥好的蚕豆放到凉水里泡着，偷偷和陈安道：“安安，以后让她多来，老太太好几年没这么开心过了。她来了这个家就有烟火气了。”

陈安点头，切肉的时候把阿丑叫了进来，拿一块细碎的骨头在它嘴前晃：“让你妈多来，知道吗？”

晚餐依然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度过。吃完饭，保姆收拾桌子。程乐乐去奶奶的房间起腻去了。

王丽婷在厨房查看从来没使用过的酸奶机说明书。她记得程乐乐喜欢喝奶制品。

或许是叶晓梅已离开人世，或许是家里接连遭遇不幸让她不再那么独断专行，自从在北京收到噩耗，她不断想起关于叶晓梅的各种往事来。她想起陈安出生时，叶晓梅大着肚子横冲直撞地将车开到医院，想起陈安晒黄疸时，叶晓梅大方地提供钥匙和未拆封的玩具；想起她一人喂养两个小孩，还主动把夜里照顾陈安的辛苦活揽在自己身上；想起陈安急病，她和陈涛都在外地赶不过去时，叶晓梅替她在急诊室守了一夜……

明明是那么好的姐妹，何至于走到死生不再往来的地步？

是因为她偶尔回去，拎了进口水果会介绍陌生水果的吃法吗？是因为她问程栋的工作需不需要陈涛关照吗？是因为程栋住院时她人在美国，派助理拎着鹿茸拿着大红包前去探望吗？是程栋刚去世，她便转身去忙工作，陈涛又要派助理前去处理吗？

自以为是的实用主义在她眼里是不是充满了傲慢和无礼？

再也没有办法确认了。

她留下一个孤儿，不曾托付于她，而陈安把她给带回来了。好像是冥冥之中叶晓梅的安排，给她一个弥补的机会。

王丽婷其实不知道该怎么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在示好方面她是很笨拙的，要不是这样，她和自己的儿子不会越过越生分。

但讨好程乐乐要比讨好陈安轻松许多，不会给她很多压力，像一朵很好伺候的花，可以放心浇水灌溉。

王丽婷打算把希望渺茫的母慈子孝转移至母慈女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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