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夏瑾时和墨书被四面八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两个人虽微微地喘着气,面色因为长时间的追逐而泛红,但没有半分的畏缩与惶恐。
他们面前的士兵缓缓让开一条道,萧鄂、萧山走出来。
“还跑吗?”还跑的掉吗?
萧鄂开口,十足的讽刺。
夏瑾时对他的恶意置若罔闻,笑着说,“我累了。”
因为累了,所以不跑了,而不是因为末路穷途、无处可逃。
这说法让萧鄂脸上又露出一个冷笑,他不跟这个讨人厌的兜圈子了,直言:“夏瑾时,只要你交出火药的方子和制材源地址,我就留你一条全尸!”
“我跟你说过,我的命你拿不走。”
“哈哈哈,夏瑾时,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现在要杀了你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萧鄂的表情愈渐狰狞,“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是不说?”
夏瑾时低头好半晌,不知在思考什么。
等了一会,萧鄂眯起眼,呼喊:“弓箭手准备!”
而后,他身后所有的弓箭手抽出箭羽搭在弦上,而他们对面的士兵也迅速向两边散开,等着中间那两人被射成刺猬。
纵是见过各种大风大浪,墨书的眼皮子还是忍不住跳了跳,掌心一片汗湿。
老天爷呀,宁太傅到底靠不靠谱啊!他的钱还没花完,可不能真就这么去见阎王爷了啊!
夏瑾时不慌不忙抬起头,嘴角一扯:“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从这个表情上,萧鄂没有看到半分想要交代的意思,这也是他预料中的。
夏瑾时从不服软。
“呵,不知道也无所谓了,我也只是想让你死而已。至于火药的方子与制材,等你死后,我还怕寻不到?”
夏瑾时嘴角微微一抿,笑里便含了七分的挑衅,“你且试试能不能找到。”
到底是气着萧鄂长大的,轻松一句话就戳中了萧鄂的心肺管子。
萧鄂:“孽障!”
“孽障?”夏瑾时重复了一遍,眼眸里涌起晦暗的思绪,再看萧鄂时神色显出几分莫名。
“萧鄂,已经走到这个份上,你也决意要杀我。我不妨问你一句话,即便我不是你的亲儿子,终究也是你的外甥,何以叫你厌恶到骨子里?”
这问题,叫墨书、萧山俱是愣了下。
萧山神思摇曳,脑海里正要回想什么,却突然被身后的动静引去了注意力。
而萧鄂听罢,脸上泛起嫌恶,不假思索道:“你的好父皇害了我妹妹,你又害我害我的儿子,还想要我对你们尽忠?”
这回答,夏瑾时心中已有预料。他神色收敛,再问:“都是我的错?”
“都是你的错!”
夏瑾时不再说,低下头轻哂。只觉得萧鄂这一生可笑而不自知,什么都不必与之计较了。
萧山努力往后看,忽然发现城墙上燃起了烽火,细听去可辨出几丝争斗呐喊之声。
当即唤萧鄂:“老爷!快看城门上!”
萧鄂扭头望去,却限于眼力,瞧不分明。
不过片刻之后,倒也不必他细看,东面轰隆震地的马蹄声就传到他耳边了。
他听到了,士兵们也都听到了。
来人也不欲留什么悬念,开口便是一句略微沙哑的“杀”!
就这样,萧鄂的人稀里糊涂便同对方厮杀起来。
两方人数相当,正是酣战,砍杀、呼喊之声不绝,更有鲜血横流,淌过这道上每一处。
夏瑾时与墨书脱了难,二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墨书瞧着自家主子那眉眼松弛的模样,不免调笑一句:“我瞧着爷八风不动的模样,以为爷心头当真半点不虚呢!”
夏瑾时笑了笑,正要说话,身后却多出来一个人。
“是我不好,来迟了。”
这声线有些沙,乍一听颇是陌生。
夏瑾时眉头一皱,忽而猛地转过身去——
借着蒙昧的光,他看见了瘦得过分的宁芳笙,也看见了她尖削的下巴、凹陷的两颊、凸显的眉骨。
在原地愣愣站了几息,方才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搂住了她!
“不迟!你来得刚刚好!”
脸就埋在她颈窝里,被她瘦得突出的骨头硌得生疼,夏瑾时心头也硌了一下,更加贪婪得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猝不及防就叫他紧紧抱着,贴着夏瑾时的胸膛,宁芳笙才有了一种落地的踏实感。好像这么些日子的奔波、周旋有了归处,她辗转难安的灵魂也有了归属。她心生了眷恋,手便不自觉回抱上。
二人从前都是体面人,衣着光鲜,身上也都熏香;但现下,一个粗布,一个麻衫;一个身上汗味同硝烟味混杂在一起,一个身上则充满了尘灰的味道;颇有“落难夫妻”的意思。
夏瑾时一日一日数着,明明不过是岁月里微不足道的几十天,却难熬得度日如年。他声音微哑,贴着宁芳笙的耳朵用力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话没头没脑,宁芳笙却听懂了。她露出了时隔多日的第一个笑,“是,往后再没有分离的时候,我去哪里都带着你!”
夏瑾时听了这话,心中自是喜不胜收,更不愿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