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多想,夏瑞景眉头一拧,透露出受伤和愠怒。“你知道,那为何要瞒我?皇爷瞒我也就罢,到底我一个孙辈比不上儿子,可老师你还要瞒我吗?”
叹了口气,宁芳笙解释:“陛下不告诉你自有……”他的用意。
“什么用意?他道我到时就知道?什么时候?若是木已成舟之时,我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夏瑞景两眼锁定宁芳笙,目光灼灼。
这话说来,宁芳笙不得不思考一下。夏瑞景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再者,此时夏瑞景知道总是比不知道好的,好歹也该警惕萧瑾时才是。
想到此,宁芳笙抬眸对上夏瑞景的眼。两人对视片刻,她才道:“夏其瑄不是七皇子,萧瑾时才是真正的七皇子。”
七皇子?夏瑞景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称谓。
片刻后,瞳子微缩,震惊一点点外泄。但思及宣帝的态度和所说的那些话,却一下就能解释通了。
他压下内心汹涌波澜,口吻克制而平静,“为什么?怎么回事?”
宁芳笙心里唾了一口宣帝,面上还是道貌岸然的。
“不知,陛下只同我说了这些,当年种种,怕是说不清的。”
夏瑞景听了,良久不说话,低着头不知沉思什么。
“殿下——”宁芳笙唤了他一声。
夏其瑄应声抬起头,两瞳仁的距离极近,逼出森沉的气息。
“皇爷是打算恢复他的身份的?”
恢复身份做什么,自然是留着齐王的身份来争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不然,宣帝何必要恢复他的身份。
这一问,其实问的就是萧瑾时是不是真正要和他竞争的那个人。
宁芳笙静看了他会儿,答:“是。”
片刻间,夏瑞景便将一切串联起来,明白为什么那天夏其瑄是那个表情,为什么夏其瑄想同自己联合,还有他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想到此,夏瑞景问出一个更深的问题:“老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宁芳笙晃了神,然后答:“具体日子不记得了。”
很早就知道了,在那个晚霞漫天的黄昏,萧瑾时没心没肺在她耳边当笑话一样说的。
夏瑞景表情一凝,心中渐回过味来。他看着宁芳笙,复杂的疑云尽藏于眼底。
她这么聪明,或许早在皇爷告诉她之前就知道了吧。那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夏瑞景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人,是因为他从头到尾都被对方蒙在鼓里。
“老师,那我还想问你,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在他和我之间选了我呢?”
这话有些难言的暧昧,但问的人敛眉,表情再严正不过。
眉心轻拧,宁芳笙其实一点都不想回答这种幼稚的问题。但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顺着他的话回:“这话问的很是莫名,因为我早就答应过殿下了不是吗,殿下也许诺过我。”
夏瑞景眼神飘忽,忆及自己曾许诺:老师若是助我得逞所愿,便是我的肱骨,你要什么我都会给。
这一句话像是冬日里一盆冷水倒在头上,让人清醒而冰寒彻骨。
夏瑞景希望她说的不是这个,理由那么多,她偏偏给了最现实的那一个。而她瞒着他那么多,也只是因为她有自己的谋算,而他和多年情谊或许从来没入过她的眼。
心头空荡,一切幻想化为齑粉。
宁芳笙看着夏瑞景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刚才她说的不就是事实?
“殿下?”
“殿下!”
第一声后,夏瑞景闭上了眼。宁芳笙与萧瑾时是否有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还瞒着他什么也不重要了,反正从头至尾只是他一个人慌乱又不堪。
不甘,又恨,恨自己,也恨宁芳笙的无动于衷。
在第三声响起之前,夏瑞景重新睁开眼,缓缓扬唇笑了一下。
“没事,只是觉得皇爷这样瞒着我,让我有些齿冷。所幸老师还是站在我这边的,你说对,我们早就约定好的。”
这一笑,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宁芳笙张了张唇,却不知该安慰还是该问什么,也不开口了。
空气沉着,怪异感渐渐蔓延。
好在夏瑞景调整好心态和表情,跳过这个话题,气氛才没变味。
“对了,我来时正好碰见了考生闹事,老师你可曾听到消息?”
宁芳笙正想听这个,装作不知,“怎么回事?
夏瑞景便把自己所见说了,只是隐去了和萧瑾时的对话。
萧瑾时?
听见这个名字宁芳笙便有不好的预感,这事若是经了他手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宁芳笙暗自忧心着。
天色渐渐晚了,夏瑞景便要告辞,宁芳笙送他到大门口。
外头正是风雪交加,夜色昏昧。
宁芳笙略叮嘱了一句,“殿下路上小心。”
这话中究竟是有多少敷衍多少真心,夏瑞景此时终于是领悟过来了。
黑暗中他抿了抿唇,眼中纳了一片荒芜冰原。
“好。”
声里却是带着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