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石碑的风声像风一样一夜刮遍了整个京城,传到宫中时不知如何添油加醋,竟已经怀疑到皇家血脉身上了。
禁卫把这话传到宣帝耳边,宣帝身子一正,有些浑浊的眼睁开。
“怎么回事?”
什么话竟敢扯到皇家身上?
禁卫便把外头传的事解释一遍,说到石碑上十二个字,有些犹豫。
“不知从何处传出来、说是、说是……”
“什么?”宣帝问。
“该不是哪位重要人物的血脉出了问题,这只怕是老天也不愿陛下的夏云大业落于旁人野种之手,故而才特意发出如此警示。”
宣帝反应过来,眉头皱起。
他倒不是不敬鬼神之事,只是从旁人口中传出的话他不信。何况……且不管夏其瑄的身份如何,他如今挂着王爷的名头,就丢不得皇家的颜面。何况,皇家之事,叫百姓议论着成何体统!
“这事萧世子可知道?”
“禀陛下,知道的。”
宣帝一抬手,下令道:“叫他来见朕,朕要他来说。”
“是。”
一刻钟后,萧瑾时就到了御书房。
“不知陛下召臣来所谓何事?”
宣帝望了他一眼,“石碑的传闻你可知道?”
萧瑾时听言,顿了一下,抬起头正色道:“臣听说了,但此事并非传言。”
“嗯?”
宣帝狐疑,身子微微前倾。
萧瑾时扬唇笑,“听闻此事之初,臣便去那石碑所在处看了,确有这么一碑。也正因此事确凿,臣方才叫他们把消息传给陛下,等陛下传令让臣如何解决此事。”
他笑得怪异。
宣帝今日醒得早,脑中有些昏沉,反应不过来他这笑什么意思,于是伸手按了按额角。
萧瑾时见此,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
等了会,宣帝仍是不说话。
萧瑾时撩了撩眼帘,眸中浮上些许关切,“陛下可是有些不适?”
“不是。”宣帝应声后放下手,他怀疑得又问一遍,“你当真看见了?”
萧瑾时回:“是。那处略远了些,在京郊外,不过陛下若要亲眼去看未尝不可。”
话说到这个地步,便不能不信了。
宣帝默,手上的绿玉佛珠串一颗一颗地拨。
“你去看了,可觉有蹊跷之处?”
萧瑾时:“臣查验过,并无,只如天降一般。”
墨白弄的,若是能出了岔子,她也不必蠢笨地活着了。
宣帝又问:“那你觉得那石头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萧瑾时拱了拱手,大抵是知道自己的话宣帝不会喜欢。
“臣亦俗人,所想与外头传的差不多。”
“你倒甚少说这样的话……”宣帝渐渐回过味来,视线绕着萧瑾时逡巡。
萧瑾时略一哂笑,却不语。
李渝也嗅出些怪异的味道,抬眼悄悄瞥了一眼萧瑾时。
宣帝留意到,咳嗽一声,李渝便垂下头。
“之前你同朕说了些话,你自己可还记得?”
这话出,萧瑾时就明白,宣帝这是问这事跟他有没有关系。
萧瑾时抬起头,目光沉定,语调悠然,“却不知陛下说的是什么?臣嘴碎,说过许多,自己都不大记得清了。”
“……”
宣帝愕然,不知道他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但事已至此,不管与萧瑾时有没有关系都不太重要了;索性顺着这事,找一人承了责和险,将夏其瑄的身份暴露出来。这样,把自己从这事中摘清楚,免得失名誉于天下。
“记不清便罢,剩下的事便与你无关了,你好好彻查舞弊一事。出宫去吧,到宁王府,替朕叫了宁太傅来。”
萧瑾时眉梢一撇,脸上的肌肉微绷住。
他原意要揽了这事到自己头上,现下宣帝却有意叫宁芳笙来处理,怎么想都是对宁芳笙没好处的。
此刻还说不得,纠缠多了惹人怀疑。
“是,臣领旨。”
方出得宫门,一人就撞入他眼帘——
是夏其瑄。
夏其瑄见了他,眉梢往下压了压,随即挂了笑迎上去:“萧世子,已经从御书房中出来了?”
他直说御书房,便是指明了萧瑾时见宣帝了,他也正是为此而来的。
外头的那些消息夏其瑄和宁芳笙怎么不知道?更知道了这就是萧瑾时为了夏其瑄做下的局。他们从昨日晚就盯着萧府和宫中的动静,今日萧瑾时一进宫门他们就知道了,紧跟着奔忙过来。
萧瑾时眼尾挑起,睫毛划出一片阴翳,“是了,方才出来,却不知齐王殿下为何进宫?”
夏其瑄的笑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说不定……”
他顿了顿,颇有深意接着道,“萧世子进宫所言许是与我有关,那么我进宫所言,也与世子有些关系。”
“呵呵。”萧瑾时低头轻笑两声,神情是惯常的散漫和不经心。
夏其瑄五指略收紧,心中只想这人太傲,一点恼怒从心底最深处盘旋而起。
究竟是凭什么?
于是,他也抿唇笑,但温柔中夹杂了不显的锋芒。道:“世子笑什么?难不成是能预知我心中所想,知道是一件高兴事?”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还是别高兴得太早!
这话里针对意思,萧瑾时能听出来。抬起头,眼皱了皱,反问夏其瑄:“高兴事?不知道这样时候还能出什么高兴事。”
两人视线一交错,空气里隐隐有火星子摩擦似的。